西索最近的对手似乎都变得很厉害,因为他常常带伤回来。
他已经很久没有受伤了,他那么孤傲,那么强大,甚至开始越来越缺少对手,别人听到他的名字都会火速逃跑。所以当他终于遇上不知好歹的人,他很愿意浪费点时间来娱乐一下。
可是,出乎他意料的是,那个看上去很废的烂果实却能伤得了他。
他觉得很诡异。
他从不会看走眼,他确定那个烂果实确实是烂果实,他受伤的原因不是他,而是冥冥中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在协助烂果实。
这股神秘的力量已经不止一次地出现,这勾起了他探索的兴趣。
他每次受伤回来都会很兴奋,而木蓝却很鄙视。
嗜血的魔术师从不爱惜自己的身体,这不代表没有人爱惜。
木蓝为他上药的次数越来越多,他身上的伤口也越来越多。
他似乎很享受她为他上药的过程,有的时候会兴奋到没有涂完药就扑倒她。
他已经很久没有那么兴奋了。
可是,她却隐隐地觉得他的兴奋与那个名字有关……这让她很不高兴……
木蓝变得越来越抑郁,她慢慢多疑,敏感起来。她有时候会无故地哭泣,有时又会无故地傻笑。
她已经整晚整晚地睡不着了,她安静地听他喊那个名字,自己也跟着他轻轻地喊……
——如果你每次想来都能记得自己的梦,我也许就不会那么痛苦了。你会绝情地离开我,我至少可以在正大光明地骂完你混蛋之后安心地被你杀掉,顺便还可以对你大喊,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可是,可是,现在,她满怀着那个沉甸甸的秘密,无比煎熬……那个名字像是诅咒,诅咒着她整个生命的光芒。她因此变得暗淡无光,变得憔悴不堪,变得支离破碎……
她常常在清醒的深夜想起自己的养父,那个唯一的亲人。她时常产生幻觉,爸爸来看她要带她走。可是,她不想,因为她身边还躺着自己爱的人,她无法割舍。
一个人的深夜是那么寂静,那么孤独,又那么恐怖。
木蓝抱膝坐在沙发上静静盯着房间的死角,没有出路,没有希望的死角。
她多么期待上天能给她一个希望,一个光点一样的,火星一样的希望……照亮她暗夜一样的心……
她这样的期待似乎真的应了神明,因为她发现自己好像怀了孩子。
她算了一下日子,好像有2个月没有遇到生理期。失眠,焦虑,胃口不好,这些都是妊娠期间的反应吧?她记得以前和同班女同学一起看女生杂志的时候是这样看到过。
她独自猜测着,兴奋着。她在想要什么时候告诉西索,他会高兴吗,他会喜欢吗?他会接受吗?可是,无论怎样他都是孩子的父亲吧!
木蓝独自疯癫地庆幸着,舞蹈着。她跑到顶楼呐喊,她的兴奋超过了正常的限度。
当她稍稍冷静下来,她才顿时怀疑。
——如果不是怎么办?是不是应该先确认一下比较好?
可是,她心里又对自己说,一定是真的,不会错。
她对于孩子的期待发了狂,她有时间就会想象孩子的名字,孩子的衣服,孩子的长相。
她时而自信一定有孩子,时而疯狂地怀疑自己自欺欺人。她没有对西索说,因为她害怕。
她害怕他不喜欢,害怕他会一起杀了那孩子,因为她知道那个名字依旧魔咒一般地诅咒着自己以及可能会出生的孩子……
她开始梦见坠楼,她连同那个孩子。
她常常惊醒,然后一夜无眠。
她脸色变得越来越苍白,似乎蒙上了一层霜。西索也因此更久地呆在她身边。
她终于理智地去了医院,去面对现实,去看她的孩子。
西索见木蓝的脸色越来越不好,提议带她出去逛逛。
木蓝说她想去动物园,因为他的爸爸生前很喜欢带她去,那里有她快乐的时光。
于是,他们去了动物园。
木蓝很平静地和他一起在动物园逛着。她去看喜欢的长颈鹿,去调戏小猴子,去看懒散的狮子和老虎。她像普通的女孩子一样惊奇又害怕,偶尔会因为恐怖的叫声躲到他的身后。
西索漫不经心地跟着她,没有流露出什么波动的情绪。直到他见到那只小松鼠。
西索觉得那只松鼠一直在看他,那眼神很犀利,也很诡异,整个的气场让他敏锐地察觉到和伤他的神秘力量相吻合。
他紧紧地盯着那只笼子里的松鼠,他们对视。
他似乎看到了气愤,然后是杀意。
他觉得好笑,自己竟然会觉得一只松鼠想杀他。可是,事实上他的直觉很敏锐,敏锐到他从来只相信自己的感觉。
他对木蓝说让她先回家。
木蓝回到家,呆呆地坐在沙发上。她慢慢取出口袋里的化验单,展开来……
单子上写着很多奇怪的字,很多奇怪的符号,这一切都在指向一个结论——她没有怀孕……
这让她的心如死灰一般。
她似乎听见风声吹来,灰烬扬尽……
她又看见爸爸来看她,问她过的好不好。
她无法抑制地大哭起来……
晚上,西索回到家,家里静悄悄地。
他来到浴室,女孩正躺在浴池里睡觉。
西索脱了衣服小心地在躺到她对面去。
“你回来了?”女孩闭着眼轻声问。
西索看着她没说话,他觉得她今天格外地沉寂,死亡的气息很浓重。他不喜欢她这样,就像他不喜欢死掉的东西一样,那种没有生气的东西他从来都只是会去毁掉。
“西索,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别忘记我,好吗?”
西索坐过去,把她抱在怀里,问,“小木头,发生了什么事?”
她摇摇头,“没有,我只是想爸爸了……西索,我知道你一定会忘了我。可是,如果有一天我忍不住问你,你一定要骗我,骗我说你不会忘了我,做梦也会喊我的名字,你一定要骗我,好不好?”
西索死死地盯着她看,她的眼角润出水珠。
——当初是为什么留下她呢?
西索挑起她湿漉漉的黑发。
那个时候月光下看到她的黑发,一种莫名地冲动便让他情不自禁地甩出扑克牌救了她。后来是因为她喝醉的时候很像一个人,他不记得那个人是谁了,但却非常熟悉。他喜欢她的背影,那种期待的感觉有点折磨却极具诱惑。他费力地在寻找,从她的侧脸,她的身体,她的害怕,她所有的所有……他想找到,想要抓住一种无力的虚空。
或许,玛琪说得对,她不是他真正要找的人,感觉并不对。可是,他总是觉得她会带他找到对的,他相信着,才留着她。
木蓝回头吻上他的唇,勾住他的脖子。
他感觉到脸上有凉凉的东西,像是……一颗泪珠……
木蓝难得会主动,她像是倾尽了所有生命去疯狂。
她享受着真实的疼痛,撕心裂肺的痛苦,她喊叫,她哭泣,她绝望……
灵与肉的撞击让她虚脱,她又在半睡半醒之间梦见那个孩子在向她招手。
爸爸牵着那个孩子站在顶楼,笑着像她挥手,问她,木蓝,你要跟我们走吗?
她哭着醒来,疯狂地冲上顶楼。
她站在边缘,看着未亮的天空,期待自由地飞翔。
西索站在她身后,诧异着。
“小木头,回来~~”
木蓝回头,带着泪痕地笑着,“西索,我要死了。我坚持不了了……”
“小木头说什么傻话?快回来!”
“我不是你要找的人,我受不了每天听你喊她的名字了,我真的受不了了。”
西索眯起眼睛,“什么名字?”
“呵……你知道吗,你每个晚上都会一直喊同一个名字,你一边做恶梦,一边喊着‘小玲珑’‘小玲珑’。我知道,你一直想要在我身上找到某种感觉,你把我们放在一起对比,你从不关心我想要的,你只是在我这里找寻安慰。我知道,这些我都知道……”
西索皱起眉,扑克牌放在唇边。
——小玲珑?!
是的,就是这个名字,让他无比熟悉,无比安心,努力抓又抓不住的名字。他终于找到了,终于找到了那把钥匙。
“小木头早就知道这个名字?”
“是的,早就知道……我应该第一时间就告诉你的,可是我没有,我一直瞒着你。我很傻地希望自己有一天能代替,能从你嘴里听到你喊我的名字……可是,你看我多傻,明知道其实这永远都不可能……我无法拥有你,即使我是那么喜欢你……我最多只能恳求你别把我忘记,别像忘记其他女人一样忘了我……”
她哭着坐下来,一直痛苦地哭泣。
天慢慢地有了朦朦胧胧的亮感……
“我只能隐瞒你那个名字,我多傻,会爱上你……我知道自己没法爱你,没有任何能爱你方式……我把最好的给你却不是你想要的,而你想要的我都没有……”
西索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这个女孩。
“可是,我真的快疯了……被你折磨疯了……那么幼稚的方式怎么能留得住你?我安慰自己有人做到过,你的心是属于过某个人的,那么我就有可能……我就有可能……可是,你只有一颗心,不是吗?”
“小木头,我不会杀你~~”
木蓝支撑着站起来,背对着他,“你已经杀了我了,我的心早就因你而死了。我唯一的依赖已经没有了,我只能去别的世界找他。西索,如果我死了,你以后会忘了我吗?”
西索看着她长发飘飘的背影,沉默一会儿,轻轻地说,“不会~~做梦的时候会喊小木头的名字~~”
她看到天际升起第一缕光线,爸爸在云端向她伸出手。
她微笑着,“西索,谢谢你。去找她吧,她一定在等着你……”
木蓝闭上眼睛,展开双臂,向前倾身,自由飞翔……
西索没有救她,任她如一片秋叶静美飘落……
“谢谢你,小木头~~”
他转身回去。
新的寻找旅程即将开始……他相信无论她身在何方,他都会找到他的“小玲珑”……
白云端,有微笑的父女向他挥手告别。
她终于回到她唯一的依赖身边,他们一起向美丽的天国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