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滂沱不停,基地外灰色的建筑群浸在大水中,像是造物主正在对肮脏的世界进行着清洗。
大雨“啪啪啪”接连落下,沉重着阴冷。
基地内四处随意坐着的蜘蛛们正享受着旗开得胜的悠闲心情。三三两两,轻松而惬意。
“哇,真是一场疏络身心的战斗呢。”娃娃脸的金发少年心情大好,接过玛琪递来的热茶,道一声“辛苦了!”
紫发冰山女子将白色纸杯分发给随意坐着的库洛洛,靠在一旁的飞坦,以及富兰克林和在他身边看书的小滴……
黑发女子寂静地独自坐在偏远些的地方,垂下的黑发遮挡了大半张脸。苍白的脸色透出死亡一样的气息,垂落的双手像坏掉的玩偶,随时会跌落。
吵闹声渐渐响起,气氛缓缓热闹了起来……
侠客瞥见角落的女子,端来一杯热水。
“喝点水吧。”
女子只是一动不动,不接受,也不拒绝。
失神的状态像是灵魂脱离了这个世界一般……
腐烂的气息开始围绕和弥漫……
侠客耸耸肩,把杯子搁在女子面前的地上。
骨节分明的苍白手指伸向冒着热气的纸杯,一瞬间的温热小小地刺激了一下手指的神经。
转眼间,刚才还温热的水结上了薄薄的一层冰……
右手缓缓摸进口袋,掏出透明的“嗜血石”,啪嗒一声投进纸杯。
女子的嘴角开始抽动,勾起一侧的嘴角,妖娆邪魅的弧度释放着绝决和不顾一切。
低垂的凤眸集中起精神来,深黑的瞳孔收缩,凝聚,深沉到让人不敢直视……
她慵懒无力地站起身来,捋了捋前额的刘海,冷冽地带有笑意的声音响起, “团长看上去心情不错呢。偷到了很多宝物吧!想要的都得到了吗?”
蜘蛛都收了声,有意无意地转向声音的来源。
库洛洛坐在稍远处,端着热水杯,淡笑,“还有一样没得到,玲珑知道是什么吗?”
白色的雾气挡住他双黑眼眸,掩去真实的表情。
“咦?我们漏拿了什么吗?”小滴托托红色的大框眼镜问身旁的富兰克林。
富兰克林摸摸小滴的头,笑了笑,“没有。”
“怎么会不了解团长大人的心思呢?”玲珑半带倦意。
“不过是玲珑血吗,由我身上流下来的新鲜的血呢。不如,就在今天这个好日子把它当成最后的贺礼奉上,如何?”玲珑抬起半遮住的眼,偏着头对库洛洛笑着说。
“嗯~~”一旁的西索稍握紧手中的水杯,警惕的眼神投了过来。
库洛洛放下水杯,双手交叉托着下巴,深黑双眸认真地看着围绕杀气的玲珑。
“不过,我有个不好的习惯呢,不喜欢用寻常的方法,不知道,库洛洛团长能不能接受呢?”投去狡黠却敌意的眼神。
“不寻常的方法?你这个丫头又想出了什么把戏?”信长一手抱臂,一手端杯,伸头问。
“不要着急,大家一会就知道了。”玲珑又转向库洛洛,“库洛洛,蜘蛛生存的规则是什么?”
“你说呢。”
玲珑微微抬头,做思考状,“想要的就抢过来,是吗?库洛洛想要的就一定要得到,没有例外呢,我说的对不对?”
库洛洛轻声闷笑。
“女人,你在这里费什么话!我们是盗贼集团,所有想要的当然一定会抢到手!”飞坦冲声道。
“呵呵……是呢,是呢……就是这样呢”女子小声地嘟囔着,夹杂着生涩的笑声。
库洛洛,你的世界不就是这样吗,想要的就一定要得到呢。没有猎物能从你的手心里逃掉。即使想要自我毁灭都要经过你的允许,等待着你的主动丢弃。
我不过就是这样的一个玩具,在你享受追逐、得到的乐趣中,充当着一个无法逃脱蜘蛛网的飞蛾,在等待你来蚕食的过程中用无力地挣脱和尖锐的喊叫消耗着自己的生命基点……
夜末说,用鲜血染上的最黑暗的颜色,永远不会有鲜艳的一天。可是她永远不能明白,在我们这样黑暗的世界里,光明是最恶毒的诅咒!
唯有破坏,不顾一切的破坏才是黑暗世界的王道。
你的世界正是如此,胡作非为,为所欲为,向世界展示和扩充你黑暗的力量。不允许背叛和逃离,因为你要把世界掌握在手中,任意妄为,悉凭喜好……
……
可惜,我偏偏也是这样的人呢……
不能允许别人插手决定我的命运!
我的自由,黑暗中的自在随意,是任谁都不可以去禁锢!
光明如她不行,黑暗如你更不可以!
即使,付出生命的代价,都不可以交换……
即使,自我毁灭都要破坏任何人的掌控和欺瞒……
玲珑拿出闪着白光的锋利短刀,白晃晃的光闪过红发男子的眼眸。
蜘蛛们警惕起来,气氛起了微妙的变化。
“呵……就是要这样的效果呢,愚弄所有不可一世的蜘蛛们的自尊……”玲珑肆意笑出声。
“什么!可恶,你鬼叫什么!”芬克斯咬牙切齿,一把捏扁杯子,扔到一边,做出出拳的架势。
“库洛洛,你想要玲珑珠的能力是吗?可惜,那是月神许下的祝愿呢,不被祝愿的人怎么有资格得到呢?”玲珑嘴角露出诡异的笑容。
库洛洛周围的温度霎时骤降,身旁的玛琪一阵脊凉。
“你正肩负着把这样的祝愿交给没有资格得到的我的任务,不可违背,不是吗?”库洛洛深黑的眼睛深深地盯着玲珑。
“也是呢,怎么办呢?”玲珑歪头回望着库洛洛,勾起唇角,“只不过是血呢,就给你好了……”
玲珑勾起更深的嘴角,邪恶地不顾一切的准备撕裂黑暗世界最后的伪装!
她开启“绝对防御”,将纸杯悬浮在左手腕下方,右手举起短刀,邪魅一笑,手起刀落!
鲜红的血从左手腕汩汩流进白色的纸杯,浓烈地混合着甜味的血腥气弥散在湿湿的空气中……
窗外的大雨哗哗哗落个不停,淹没了一切世间喧嚣……
蜘蛛们都深吸一口气,惊讶声,纸杯跌落声,呼气声,清晰于耳。
“伤口不够大吗?”玲珑看看血流速,有点不太满意地摇摇头。
第二刀下去的时候,有扑克牌飞来的声音。玲珑侧头看看落在左侧的扑克牌,嘻嘻一笑。
“西索想帮忙吗?”
西索从高处跳下来,站在玲珑面前,沉沉地说,“马上住手……”
“哈哈,西索是唯一关心我的人吗?不过,太迟了呢,‘嗜血石’开始嗜血了就不会停下,直至吸完最后一滴血呢。”
杯子里的透明宝石,已泛起绯红色。它就像饕餮,畅快淋漓地吸食着每一滴新鲜的血液。
“小玲珑,不要让我说第二遍哟,快住手!”西索细长的凤眸泛起淡淡地金黄色,手里不知何时变出了一把纸牌。
玲珑收起邪意的肆笑,抿了抿无色的嘴唇,用唇语对他说,“对不起……”
运起黑暗的力量,集中在胸口,封住身体的血液重生系统,压迫全身血液向左腕伤口云集。
“住手,听见没有!”一把纸牌甩出,停在玲珑面前。
他一脸严肃,复杂的神情掺着一丝无力。
有些事一旦开始就没有暂停的余地,覆水难收……覆水…难收……
西索左手覆上“绝对防御”的边境。
只不过是隔着一层空气,却像相隔着整个世界,他的心,这一刻,被紧紧地揪起。
他右手握起拳头,一拳一拳用力地拼命进攻……
明知道是徒劳,也还是要不惜一切地尝试吗?眼睁睁地看着陷进痛苦里的人,想要不顾一切地疯狂阻拦,却生出无所适从的无力感;想要留住,却不给于抓住的机会;想要拯救,却不给于救赎的能力……
唯一能做的,就是选择睁着眼看你痛苦地死去,或者闭上眼听你挣扎的声音……
这是不是最大的残忍……
左腕的血不停地从全身的血管中集结而出,玲珑看着温热的红色液体,似乎听到了自己平静的心跳。“扑通”“扑通”“扑通”,节奏分明,不紧不慢。松开右手的短刀,金属落地的声音清脆地很好听……
渐弱的心跳,苍白的脸色,冰凉的身体,迟钝的感官……玲珑清晰地体验着这一切……
恍惚间她霎时忘记自己在做什么,又似乎是恍然间刚醒来。
我应该开心地大笑才对,应该畅快淋漓地爽朗大笑才对,她这样想着。
她报复到了,她终于报复到了,她看见库洛洛僵直地站起身来,她看见从未出现在他脸上的愠恼,她看见蜘蛛们憎恨的表情,她感觉到强烈的混合着愤怒、惊讶、厌恶、遗憾等等感情的诡异气氛和迫人念压。
可是,为什么心里好像空空的,什么都没有?像被掏净了五脏六腑,却没有一点痛的知觉……
她咽了咽唾液,想要湿润干燥的喉咙,等待自己疯狂的尖叫……然而,什么都没有……
依旧挤不出半点由衷的快感……
耳边又响起她轻柔而哀伤的声音:玲珑,最强大的最后承受的是最大的空虚……
玲珑一瞬间听见夜末眼泪掉落的声音,叮咚,叮咚……
最后的战场,红光漫天,她孱弱的身影挡在他的身前; 她用哀求的声音请求住手; 她站在窗口看鲜血弄脏世界; 她闭上绝望的眼睛,倾身倒下……
怎么可以就这样放弃了自己?
连你都放弃了我,那我还要怎样活下去?
你就是我的救赎啊,不是我的救赎吗?
每个人的身体里都有另一个自己,一个光明,一个黑暗;一个便是另一个的救赎……
绝望和空虚吗?这就是我们所收获的……
绝望和空虚……
绝望……
和,空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