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库洛洛打开房门恰好看到从旁边房间出来的精神有点颓废的女子。
跟他淡淡地打声招呼,她朝房间里自然地问了一句,“早餐要在房间吃还是你自己出来吃?”
库洛洛突然停下脚步,表情有一秒像听到玛琪在向西索表白一样惊悚,继而恢复到平常的面无表情。
夜末从他身旁经过时不禁一个寒颤。
“咦?今天降温了?库洛洛了,你有觉得今天很冷吗?”
库洛洛深黑的眼睛盯着她,音色清冷,“昨天晚上就降温了。”
“是吗?还好让小伊留在我房间了。”
不然,再加上感冒的话,伤就更难好了。
她暗自想着,浑然不觉附近的气压在急速变低。
向厨房走去,却突然感到背后一股袭来的气息,她条件反射地警惕回头——一股强大的力量一瞬间钳制了她的双手,整个人被猛地顶在了墙上,高大的身影突然压迫过来,温热的气息近在咫尺。
夜末吃惊地睁大眼睛,目光流转在他脸上。
“你诚意很少……这样会不会记得欠的东西?”
她没有用念力防御,完全无防御状态地由他钳制,手腕泛红,手骨处在将被折断的状态。
“呵……你早该如此的。”她黯然地笑,“这样我就能还的快一些了吧。”
库洛洛森然地,寂静地看着她,看她清澈的双眸里清晰倒映自己的影子。他微微眯了一下眼,冷冽且清晰地说,“晚上过来我房间。”
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他放开她,面色平静到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走到窗前接起电话。
夜末松了一口气,盯着他的背影几秒,转身走进厨房。
蔚蓝色的海倒映着纯蓝色的天,白棉花一样纯洁的云朵静止着,偶尔划破安静天际的是黑白色海鸥的鸣叫。
坐在甲板上,冷风吹来,偶尔像刻刀,偶尔像拥抱。
夜末一个人坐在甲板上发呆,熟悉的轻到如光影掠过的脚步靠近,黑色长发的隽秀男子挨着她坐下,为她披上一张毯子。
她没回头,自然地倚上他的肩膀,找到舒服的位置,继续发呆。
“大自然的声音多好听……海鸥的叫声都像是在唱歌。”
黑色长发的男子沉默几秒,“没听过你唱歌,唱一个来听听。”
她笑了一声,“不要。”
“唱一次抵5000万。”
“……”她有点无语,小伊,你不仅是敛财迷,还是铁公鸡……
“才是家里接任务的最低价啊……”她用埋怨加不满的语气。
伊尔迷想了一下,“唱的好听,加一倍,不好听,倒欠一倍。”
黑线密布夜末额头……
“那还是算了吧,我被说过唱歌难听到隔壁家的老鼠听了,都来不及吃老鼠药自杀……”
谁这么毒舌?伊尔迷暗想。
“……嗯,我标准低……你不试试?一亿的债哦!”
小伊,你上挑的音调是引诱吗!!不过,你是不是配个带笑的脸会比较协调。面瘫的表情搭配勾引的语调……有点寒……
不试白不试,夜末选了首比较熟悉的歌,在心里温习了一下。
她一开口,伊尔迷就知道那个人为什么那么“毒舌”了——为了不让她再唱,不让她唱给其他人听……为了独占这样干净,纯粹,诱惑的歌声……
[柔弱的芦苇被淹没 倔强的灵魂在流血 严冬的积雪下 一颗种子在发芽 渴望生长,等待绽放 不要舞蹈就不会受伤 不要睡着就不会噩梦 如履薄冰的日子 灵魂在惧怕中死亡 遍体鳞伤之后 或许才会清醒 生命的缱绻哀叹,温柔叹息 千年徘徊,明年今日 分离即使相遇 毁灭才是永生 ……] 伊尔迷静静地听着,这更像福音的歌。等她唱完好一会,用肘戳他,他才慢慢开口:“那个人说的对,你唱的比三毛遇到它中意却不理他的另一个山头的那只野狗的嚎叫还难听。”
“……”夜末抽搐脸部肌肉,被相当严重地打击到——竟然拿来和狗叫比,伊尔迷,你个表面清纯,内心腹黑的毒舌男!
“不要再唱给别人听,即使给你10亿尼戎也不要……”他郑重地警告,又补了一句,“不然,人被你吓死了,就只能赔命。”
夜末隐忍着不爆发,睁大黑色的凤眼,咬着牙瞪他。
千年以前是这样被打击,千年以后还是这样……她决定再也没下次了,以后无论是谁死都别想让她再开口。
然而,千年前的男主角此时正站在船舱内透过玻璃窗注视甲板上相处融洽的两人。淡漠的眼神慢慢清冷……
那么自然,你和他的相处是那么自然。没有客气,没有虚伪,想要生气就会生气,想要微笑就会微笑。所有的话,所有的动作,所有的想法都如此自然而真实。而,这样的真实在我这里即使是付出再大的努力也无法得,威胁或者安抚,都没有效力。原因……是什么?
“小伊,我有点昏……”突然一阵头昏,脑袋沉沉。大概是冷风吹太久了。
伊尔迷二话没说,抱起倚着自己的女子走进船内。
整个下午,夜末发现身体变得不太对劲。无力感,虚弱感,昏沉感循环袭来——天气真的降温了?突然变很冷呢!
她没发现的是那只因一个小石子割伤的脚心在几天之后都未愈合,像是未被封住的落网的堤坝缺口,液体缓慢地溜出来……
直到晚上睡前刷牙,蓝色的血不停顺着吐出的水刺眼地染在白色的盥洗台时,她才恍然这个身体的极限已到。
已经使用了几个月了吧,再好的技术也不能让将死之人的躯体完好保存并长久使用。
不知道西索的除念师找到了没?这场交易接近尾声了。
总要完结的,没有不散的宴席,没有无果的事物……
长夜尽头,无论是更加凶残的魔魇还是昭示黎明的曙光,走过去,推开门,便知……那就大胆地走下去,执着、勇敢地去面对未知……
夜末擦干净嘴角的血丝,平常地走出去。
库洛洛穿着条纹睡衣正盘腿坐在床上看书,自然平和的翻动书页,就像普通家庭的居家男人。他听到门响,眼神微抬,继续看书。
夜末站在门边,远远地看他。
好一会儿都没人说话……
“怎么?上次你不是挺轻车熟路的吗?”他用的是陈述句。
夜末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叹了口气,“……其实永远也回不去了,对不对。”
库洛洛疑惑地抬起头。
她对他轻笑,恢复轻松的状态,“喊我来做什么?”
库洛洛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不说话。
为什么你都不会生气?不会对着我展现你真实的面孔?被虚幻对待的感觉,比被怨恨或者被忽视更可恨。替代的背后是什么?是愚弄……
“真想剖开你的心,看看里面是什么……”
想要拨开迷雾,想要戳破冰层,想要抵达最深处,面对你真实跳动的心,看藏在里面的我到底是什么样子。你到底把我看成什么样子……
夜末勾唇一笑,眼里呈现的是苍凉和落寞,低垂眼角,“动手的时候我帮你挖吧……”
利刃刺进心脏的穿透感是什么样子……你比我清楚……再被刺穿100次都无法体会,因为执刀的不是你,不是将生命交付的最爱的人……有一天,总有那一日,你一定要亲手将那一刀还我,让我也去体会你当时的痛。
库洛洛拍拍身下的床,示意她过来。
“我肩酸。”
女子白皙纤细的手搭在他的肩上,技术娴熟地揉着。
微弱的气息清晰地呈现在耳后,均匀的,短促的,自然真实的。如果排除那些令人纠结的头绪,这就在身边的真实感,就这样呆在身边便觉得安心的感觉,让他生出更加强烈的占有欲。
库洛洛突然感觉到揉肩的力度一会大,一会小,像是打瞌睡的人一时想睡却强忍清醒一样。
刚预调侃,急促的敲门声传来,门被不客气地打开。
伊尔迷面无表情地扫视了一圈房间。还好,没什么超过心里承受范围的情况发生。
“咳咳,夜末,过来给我换药。”
“揍敌客家除了曲肢外,还有将脖子左右扭至180度的高超绝技吧(参见动漫中易容后的小伊将脖子扭至身后)。”库洛洛不紧不慢地说。
夜末:“咦?是吗,小伊,没见你演示过啊。”
某只睁着单纯好奇的大眼睛冒出头来。
“……受伤期间无法使用。”
伊尔迷一脸平静,“快过来。”
“哦……”夜末下了床,朝门口的伊尔迷走去。手腕在途中被一把抓住,她顺着那手看去,库洛洛脸色沉静地对着伊尔迷。
库洛洛:“她欠你多少钱,我来还。”
夜末一脸吃惊地看他。
“……”伊尔迷沉默。
库洛洛:“从她失去资格开始,你们之间只有债务关系了吧。我替她还,可以吗?”
唯一存在的联系,像一根蜘蛛丝一样的微弱连接。如果,连最后的仅存的关系都被扯断,还有什么身份站在你身边,不断要求,不断追逐?
或者,这样也好,抛弃一切旧的,我们就重新开始。
伊尔迷:“可以……”
夜末:“不要……”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
伊尔迷看向夜末,夜末面无表情地看着库洛洛,库洛洛则自顾自地掏出一张卡,递给伊尔迷。
“刷卡可以吗?”库洛洛一脸悠闲地笑着 伊尔迷把刷卡机递过去,“100亿”。
小伊,你竟然随身带着刷卡机?!严重鄙视你个敛财奴……夜末打量着只穿了睡衣的伊尔迷,想不出他到底是从哪掏出的这么大一机器。
夜末截住伊尔迷递过来的刷卡机,“不要,不要你还。”
库洛洛偏过头,一脸玩味:“为什么?”
“……不想欠你更多……”
库洛洛轻笑一下,“不会欠的更多了吧。”
情欠了,命欠了,还有什么可欠的呢……
像被沉浸在深海,她的心仿佛承受着巨大的水压,从天到地,整个世界的高度。
他深黑的眸子是暗夜深海里吸人的黑洞,咄咄*人……
“……讨厌你……真的……非常讨厌这样的你……”
她的心在嘶喊着这句话,脑袋开始昏沉,世界天旋地转,一片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