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秦宜年抱着他哭得稀里哗啦的孙子虎儿、后头跟着秦隆、以及一帮理事会成员来到蒲小芹院子外头时,听到的却是成片的哭声。
陈少卿一身鞭痕血迹在哭,杨嬷嬷抱着陈少卿在哭,梅香挡在杨嬷嬷面前在哭,只有蒲小芹没哭。
但蒲小芹一脸决绝,脚边扔着藤条、手里拿着白绫,望着头顶横梁,正打算悬梁自尽。
秦宜年有点蒙。
蒲小芹见了秦宜年,开口就说:“叔公,你来得正好。小郎他胆大包天,竟敢伤了叔公的孙儿,他这样不上进,真是枉费了我多年对他的用心教导!我这就打死了他给叔公赔罪,然后再一脖子吊死了自己,随着他去!”
蒲小芹说着,手中白绫一抛,白绫轻飘飘的,还没碰到横梁就落了下来,蒲小芹接住,又要抛,接二连三的好几道声音响起,喝住了她。
“秦大小姐!”
“秦大小姐是非分明,确实令人叹服,但这么严惩姑爷,还说什么以死谢罪的,未免太小题大做了。”
“是啊,不过是小孩子凑在一起玩耍打闹而已,常见的事,实在不必这么较真。”
是些年纪都在六十以上的理事会成员,每月受她一斗米养着,养得一颗心都是向着她的,他们听说秦宜年要来找她理论,便自发地跟着来了,来的目的就是劝和。
蒲小芹心内暗喜,就知道当年那个散财的决定没有错,好处多着呢。
看来,就算今天她没演这么一出戏,也不至于就让秦宜年欺负了去。
她很是凄凉地说:“各位叔伯有所不知,小郎他打的可是叔公的孙儿,叔公贵为族长,他的孙儿何其矜贵,小郎这次真的……犯大错了。”
这话,蒲小芹说得很体面,秦宜年听着也很体面,但若秦宜年真就顺着这体面话、坐了这个尊位,那就成骄矜、成仗势欺人了。
秦宜年很懂这个理,不敢说话了,胸口里憋着一口气。
这帮理事会成员觉得蒲小芹很懂事,很尊重族长,更加地赞赏她,三三两两地又劝。
“秦大小姐你别担心,叔公他不是那样不辨是非的人。”
“是啊,谁家小孩玩在一起的时候不打闹一下呢,上月我孙儿也跟虎儿打架了,叔公他并没计较。”
“倒是秦大小姐你,将姑爷打成了这个样子,实在是……唉!”
秦宜年怀里的虎儿已经被陈少卿一身血痕给吓得忘记哭了,秦宜年也有点怵。
蒲小芹竟一点不护短,一下手就这么狠,是个狼灭。
这陈少卿才多大年纪,竟就被打得浑身衣裳都裂了缝,一条条全染着血。
偏她还拿着白绫要以死谢罪,搞得他都没法往她头上栽“虐打夫君”的罪名。
反倒是他,就这么带着个活蹦乱跳、哭声都分外响亮的孙子过来问责,被她的深明大义、大义灭亲一比,妥妥地成了恶人先告状。
这时候,他要是还不劝解,反而咄咄逼人的话,只怕这帮叔伯立刻就要弹劾了他这个族长,然后再将他从族谱上除名。
他只能这样说:“秦氏妙英,我带着虎儿过来,不是要兴师问罪的,我是想跟你说,虎儿并没受什么伤,你别太生气了,陈姑爷毕竟还小,别吓坏了他。”
蒲小芹一脸夸张的不可置信,“叔公深明大义,真叫我感动。”
秦宜年让胸口里那一口气憋得十分郁闷,一句话都说不了,转身走了。
理事会成员们对蒲小芹点头致意说“别生气”然后也走了。
剩下跟着来看热闹的秦隆,两眼又一次瞪得老大。
他哥哥的这个女儿,怎么这么泼辣?
以前打他的妾室,现在打自己夫君,她夫君才多大啊?
秦隆越想越怕,灰溜溜也走了。
蒲小芹扔下白绫,叫陈少卿,“喂,起来!叫杨嬷嬷带你去洗洗。”
——涂了这一身鸡血,多脏啊!
“洗完了,罚你关屋里三天,不许出去!”
——得敬业地演好戏,做出个养伤的姿势,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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