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朝穿越,睁眼所见,乃龙凤红烛高高照,洞房花烛良宵夜的画面。
蒲小芹看看自己穿的大红嫁衣,心里骂了句:我靠!
再看看那个压在自己身上、流着口水对她笑的……异性,再骂了一句:我去你大爷的!
她果断翻身,将身上的人掀了下去。
什么情况,跟她洞房的对象竟然是个牙都没长全的小屁孩,有没有两岁啊?
她闭眼,开始读取脑中的剧本。
这具身体姓秦、名妙英,是苏州当地一户富商的独女。
她娘早八百年前死了,她爹八个时辰前刚断气,她现在穿着红衣簪白花,就是要趁着热孝,把她爹给她找的这个夫婿给招赘了。
说起她爹给她找的这个夫婿,就是趴那儿不知啃着个什么东西啃得十分起劲儿的小屁孩,那妥妥的,也是个富二代。
天上天堂,地上苏杭,秦妙英占了苏州,这小屁孩就占了杭州。
他姓陈名少卿,是杭州富商独子,之前在家如何风光,剧本里没有,但送陈少卿过来投亲的陈氏族叔,据说酬资便有一万两。
陈家的家底,那都不用想的,必然是丰厚无比。
但如此身家丰厚的夫婿,入赘了秦家之后,秦妙英竟没得半两。
说起这个,就必须说说这部戏里的两个大反派了。
——对,没错,蒲小芹所穿越的这个世界,其实只是一部戏,且是戏台上的那种戏,潮剧《二岁夫》。
说起穿越这事,其实蒲小芹挺糊涂的。
就比如现在,睁眼醒来看到一片古香古色,她就确定自己穿越了。
但穿越之前,她在真正的世界里到底是个什么人、做过什么事、有过什么经历,她统统想不起;
穿越到这部戏之前,她还隐约记得穿越过其他几部戏,但到底是什么戏、戏里她如何了,也是统统想不起。
这要换了别人,估计得吓个半死!
但蒲小芹特别镇定,她对穿越似乎有一种本能认知,认为那是再稀松平常不过的一种经历。
既是稀松平常的,她紧张个屁。
她先骂了秦妙英她爹秦景和小屁孩他爹陈昭一顿。
秦景在某一次去杭州办货的酒桌上,认识了和他年纪相仿都是四五十、爱好相同都是杯中酒的陈昭。
陈昭比秦景更好酒、酒一上头比秦景更糊涂,糊涂起来,说了句“酒逢知己千杯少”,就拿出祖传的一对玉蝉,说要和秦景结儿女亲家。
秦景就问:“小女今年十八,令郎呢?”
陈昭大着舌头答:“十、十八……”
话没说完,人就趴下了。
秦景想,都是十八少年,结个亲也好。
不久,陈昭喝酒把自己喝死了,死之前托人送来他的独苗,说亲家啊、这是你女婿、你把他拉扯大、以后给你送终吧。
他女婿捧着个玉蝉当甜枣啃得两手都是口水,秦景看了不由得眼前一黑。
原来,陈昭没说完的那半句话,是说他儿子十八个月来着。
可他女儿是十八岁啊!
就算是配童养媳,那一岁半小娃娃的大媳妇儿也大不到十八岁去!
这门亲,误会大了,结不得,结不得啊!
戏里原话是说秦景“懦弱无能”,在结亲这事上,懦弱的他为女儿争取了一下,但无能争取到,反而是叫秦氏族长和他三弟给逼死了。
秦景死的当天,这两个大反派还趁热打铁地叫这十八岁新娘和一岁半小郎拜堂了。
今夜正是秦妙英和陈少卿的洞房花烛夜,蒲小芹初来乍到,面对的就是这么一个烂摊子。
爹被人逼死了,家产被人惦记着,一岁半夫婿叫人逼着给收下了,夫婿带来的家产也被人给吞了。
做了以上四桩坏事的人,正是秦氏族长和秦三叔,也是这部戏里的两个大反派。
两个大反派逼死秦景、秦妙英哭哭啼啼出现时,曾说了一句话。
——赤子何罪?
“是啊,你这牙都没长全的小屁孩,有什么罪呢?”
蒲小芹抱过陈少卿,被陈少卿当什么好东西啃着的,正是那只玉蝉。
秦妙英曾感慨她和陈少卿都是可怜人。
但蒲小芹觉得陈少卿并不可怜,真正可怜的是秦妙英。
六年后,秦妙英将被夺走家产、赶出秦家,孤零零带着陈少卿离开;
再七年,陈少卿高中回来,她却断发明志、青灯古佛了余生。
“这么可怜的剧本,我不接受!”
蒲小芹看着无风自曳的大红龙凤烛,唇角浮上一抹高深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