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两个字让电话那头的沈凌川陷入短暂的沉默。
沐婉清能听到听筒里传来纸张翻动的声音，想象父亲此刻可能正坐在书房里，面前摊着永远处理不完的文件。
“明天一早跟爸爸去过户吧。”
沈凌川的声音忽然轻快了些，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好主意，“有套公寓离琛星大厦很近，步行只要十分钟。”
沈凌川顿了顿，语气更加柔和，“爸知道你回这个家…可能会不太适应。”
沐婉清望着落地窗外云山的夜色，月光给庭院里的紫藤花架镀上一层银辉。
周晏琛正站在料理台前，修长的手指捏着瓷勺，轻轻搅动砂锅里的酒酿圆子。
热气氤氲中，他的侧脸线条显得格外温柔。
“没必要，爸。”
她收回目光，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翡翠镯子，“我就住云山这边，司机会接送。”
电话那头又陷入沉默。
沐婉清几乎能看见父亲皱眉思索的样子——他总是这样，每当不知如何表达关心时就会沉默。
“云山…是周家的产业？”沈凌川问得谨慎。
“嗯。”沐婉清看着周晏琛端着甜品走来的身影，不自觉地放柔了声音，“很安全。”
沈凌川似乎听出了什么，轻叹一声：“婉清，爸爸只是…不想你再受委屈。”
他的声音里带着二十一年积攒的愧疚，“当年如果不是我…”
“爸。”
沐婉清轻声打断他，目光落在餐桌上那杯晶莹剔透的杨梅汁上，冰块已经融化了大半，“那不是你的错。”
就像这杯杨梅汁，再深的隔阂也会随着时间慢慢消融。
她不想看到父亲总是活在自责里，就像母亲先前说的那样——有些人注定是生命中的过客，而真正的家人，永远不会走散。
周晏琛将酒酿圆子放在她面前，桂花蜜的甜香立刻弥漫开来。
他敏锐地察觉到通话内容，用口型问了句“要热牛奶吗”，得到肯定答复后转身又去了厨房。
“您早点休息吧。”沐婉清对电话那头说，“明天家宴我会准时到的。”
挂断电话后，周晏琛正好端着热牛奶回来。
他什么也没问，只是将杯子推到她面前，杯底与大理石桌面相触，发出轻微的声响。
“加了蜂蜜。”他说，声音低沉温和，“助眠。”
沐婉清捧起杯子，热度透过骨瓷传递到掌心。
这一刻她忽然明白，有些温暖不需要解释，就像父亲含蓄的关心，就像周晏琛恰到好处的体贴。
云山别墅的灯光，沈家老宅的荷花，都在诉说着同一个道理——
家从来不是一个地方，而是那些让你能够卸下防备的人。
回京城的第五天，沐婉清独自去了沈氏集团旗下的金融大厦。
她没告诉周晏琛，也没提前知会沈凌川。
只是以琛星投资负责人的名义，预约了与沈氏风投部的业务洽谈。
——她想再看看，沈家对她的态度，究竟如何。
会议室里，沈华彬推门而入的瞬间，明显怔了一下。
“婉清？”他手里还拿着文件，眼底闪过一丝错愕，随即化作笑意，“怎么不提前说一声？”
沐婉清站起身，唇角微扬：“公事公办，沈总。”
沈华彬摇头失笑，示意秘书出去，顺手关上了门。
“你还是想试探沈家的态度？”他直接点破，语气里却没有责备，“老爷子要是知道你自己来了，肯定立刻叫司机去接你。”
沐婉清指尖轻轻敲了敲桌面：“那其他人呢？”
沈华彬沉默了一瞬，叹了口气：“老太太那边……有点麻烦。”
会议结束后，沈华彬坚持送她下楼。
电梯门刚打开，迎面撞上了何少颖和沈清欢。
何少颖妆容精致，笑容得体，目光却在看到沐婉清的瞬间冷了下来。
“华彬，这是？”她故作不知，语气轻柔。
沈华彬淡淡道：“婉清，琛星投资的负责人，来谈公务。”
何少颖“恍然大悟”，笑意不达眼底：“原来婉清是在琛星投资工作。”
沈清欢站在一旁，目光复杂地看了沐婉清一眼，没说话。
沐婉清微微一笑：“何阿姨，幸会。”
——称呼疏离，却挑不出错。
刚走出大厦，沐婉清的手机就响了。
“丫头，来了沈氏大厦也不来看看爷爷？”
沈老爷子的声音中气十足，带着不容拒绝的威严，“晚上回家吃饭，我让司机去接你。”
沐婉清握紧手机，轻声道：“爷爷，我……”
“别找借口。”老爷子打断她，“沈家的孙女，回家天经地义。”
电话挂断，沐婉清站在人来人往的街头，长舒一口气。
——至少，老爷子是站在她这边的。
回到别墅，周晏琛正坐在沙发上看文件。
见她进门，他头也不抬：“沈氏的风投项目谈得怎么样？”
沐婉清脚步一顿：“你怎么知道？”
周晏琛终于抬眼，眸色深沉：“你手腕上的访客牌还没摘。”
沐婉清低头，果然看到自己腕间挂着沈氏集团的临时通行证。
她抿了抿唇，走到他身边坐下：“我就是自己想再去看看。”
周晏琛放下文件，伸手将她揽入怀中：“看出什么了？”
“老爷子跟爸爸态度一致，想让我回沈家。”她靠在他肩头，低声道，“其他人……未必。”
“不对，准确地说，其他人都不想我回去。但这不包括大伯一家。”
周晏琛吻了吻她的发顶：“明天我陪你去沈家。”
沐婉清摇头：“再等等。”
——有些路，她得自己先走一遍。
夜色渐深，沐婉清站在落地窗前，望着京城的灯火。
手机屏幕亮起，是沈凌川的消息：【婉清，老爷子说要你回家吃饭？】
她指尖微顿，回复：【嗯，明天见。】
沈凌川很快回复了一个微笑表情，沐婉清心中稍感温暖。
她深吸一口气，转身回到床边，轻轻躺下。
脑海中不断回放着那天在沈家的点滴，那些复杂的目光和隐晦的话语，让她明白，回沈家的路，远比想象中艰难。
但她已下定决心，无论如何，都要亲自去面对这一切。
夜风轻拂，窗外的灯光渐渐模糊，她闭上眼睛，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情不情愿，都答应老人了，沐婉清次日还是如约去了沈家家宴。
从沈家回来的路上，沐婉清一直没说话。
车窗外的霓虹灯掠过她的侧脸，映出一双沉静如水的眼睛。
周晏琛也没开口，只是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泛白。
直到车驶入云山别墅的地下车库，引擎熄灭，黑暗笼罩下来的瞬间，沐婉清才轻轻吐出一口气。
“累了？”周晏琛侧头看她，声音低沉。
她摇摇头，伸手解开安全带，却在下一秒被他扣住手腕。
“沐婉清。”他连名带姓叫她，眸色深得像是化不开的墨，“你答应过我，不会一个人扛。”
她怔了怔，随即轻笑：“我没扛，只是……”
话音未落，周晏琛已经倾身过来，吻住了她的唇。
这个吻带着压抑半天的焦躁，滚烫而强势，像是要把她肺里的空气都攫取干净。
沐婉清被他按在座椅上，后脑垫着他的手掌，唇齿间全是他灼热的气息。
“周……”她喘息着推他，却被他咬住下唇，轻轻一扯。
“嘘。”他抵着她的额头，呼吸粗重，“先回家。”
电梯上升的十几秒里，周晏琛一直握着她的手，拇指在她掌心无意识地摩挲。
沐婉清能感觉到他压抑的情绪——从她决定独自去沈家开始，这个男人就在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