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时衍看着沐婉清清澈而关切的眼睛,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似乎有片刻的动摇,想说什么,但最终,那些涌到嘴边的话还是被咽了回去。
他扯出一个不算太自然的笑容,带着感激,也带着明确的拒绝深入交谈的意味。
“谢谢你,婉清。”
他低声说,
“真的没什么。只是……一点小问题,我们自己能处理。”
他顿了顿,像是为了结束这个话题,补充道,“快回去吧,晏琛和孩子们还在等你。”
沐婉清知道,再问下去也不会有结果了。
她只好点点头:
“那好吧。你们……好好的。有什么需要,随时找我们。”
“嗯。”
岳时衍应了一声,拉开车门,“路上小心。”
看着岳时衍的车尾灯消失在夜色中,沐婉清的心头却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阴影。
岳时衍和苏琪,一直是他们这群人里堪称模范的夫妻,理性、默契、感情稳定。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会让苏琪缺席如此重要的聚会,让岳时衍宁愿独自承受也不愿向挚友透露分毫?
她带着满腹的疑惑和担忧,慢慢走向等待她的家人。
马场的欢愉渐渐散去,留下的,是一个关于朋友婚姻的、令人不安的问号。
她知道,有些风雨,或许不仅仅来自商场和敌人,也可能悄然降临在最亲近的人身上。
沐婉清带着一丝未能解惑的怅然回到车上。
周晏琛已经将睡着的阳阳安顿在儿童安全座椅里,星星也靠在一旁眯着眼睛,显然玩累了。
车内只亮着一盏柔和的阅读灯,映照着周晏琛线条分明的侧脸。
他启动车子,平稳地驶出马场,目光专注地看着前方路况,却敏锐地捕捉到了身边人不同寻常的沉默。
“怎么了?”
他低沉的声音在静谧的车厢内响起,比平时更添了几分温和,
“刚才去找时衍,是有什么事?”
他担心是琛星出了什么问题。
沐婉清轻轻叹了口气,知道瞒不过他。
她侧过身,面向周晏琛,语气里带着未散的担忧:
“我是去问他苏琪的事。
今天聚会,苏琪从头到尾都没出现,时衍也是一个人来的,连孩子也没带,我感觉……不太对劲。”
周晏琛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常。
他沉默着,没有立刻接话,像是也在思考这件事。
沐婉清继续说着自己的观察和疑虑:
“我问时衍,他只说苏琪身体不舒服在家休息。
可我看他的样子,不像只是生病那么简单。
如果他只是普通的身体不适,时衍不会是那种反应,苏琪也不可能在群里一个字都不提。
而且,时衍刚才……好像在回避我的问题。”
她回想起岳时衍那瞬间的僵硬和刻意维持的平静,心中的不安更甚,
“晏琛,你说,他们之间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我看时衍一个人离开的样子,心里有点不好受。
更担心苏琪,她这边也没有什么亲人朋友。”
周晏琛深邃的目光依旧看着前方被车灯照亮的道路,夜色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光影。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平稳而冷静,带着他惯有的审慎:
“时衍的性子,你我都了解。他若不想说,谁也问不出来。”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
“他和苏琪,都是极有主见且注重隐私的人。
如果他们之间真有什么事,那也一定是经过他们自己深思熟虑的。
外人,即便是我们这样的朋友,过度关切,有时反而会是一种压力。”
沐婉清知道周晏琛说得有道理。
岳时衍和苏琪都不是情绪外露的人,他们的世界秩序井然,边界清晰。
可正是这种突如其来的、不符合他们行事风格的“异常”,才更让人放心不下。
“可是……”
沐婉清还想说什么。
周晏琛空出一只手,轻轻覆盖在她放在膝头的手背上,温暖的触感瞬间传递过来,带着安抚的力量。
“我知道你担心朋友。”
他侧过头,快速看了她一眼,眼神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深邃,
“但感情的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给他们一点空间和时间。
如果时衍需要帮助,或者他觉得到了该让我们知道的时候,他会开口的。”
周晏琛的声音很稳,带着一种让人信服的力量:
“在这之前,我们能做的,就是像往常一样对待他们,不要刻意提起,也不要过度窥探。
保持距离的关心,或许才是他们此刻最需要的。”
沐婉清感受着手背上传来的温度,看着他冷静而可靠的侧影,心中翻涌的担忧和好奇渐渐平复了一些。
她明白,周晏琛的处理方式才是成年人之是朋友间最得体的。
有些界限,需要尊重。
“嗯,你说得对。”
她反手握住他的手指,轻轻捏了捏,
“是我太心急了,只是希望他们都好好的。”
周晏琛回握了她一下,指尖在她手心里摩挲了片刻才松开,重新双手握住方向盘。
“都会好的。”
他低沉的声音里带着不容置喙的笃定,不知是在说岳时衍和苏琪,还是在说他们未来可能面对的一切。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回家的路上,窗外的城市灯火飞速向后掠去。
沐婉清靠在椅背上,看着身边专注开车的男人,心中那份因朋友而起的忧虑,渐渐被一种踏实的安全感所取代。
无论外界风雨如何,至少此刻,他们在一起,共同面对。
而朋友的困境,他们能做的,便是默默守望,等待恰当的时机。
周晏琛了解岳时衍,正如沐婉清所感觉到的,那套说辞确实单薄。
而更让他心下凛然的,是沐婉清的直觉。
周晏琛没有宣之于口的还有一句:女人的第六感是很灵的,尤其是他老婆,就没一次没准过。
从商战中的蛛丝马迹到人际间的微妙变化,沐婉清的感知往往精准得可怕。
此刻,她如此笃定岳时衍和苏琪之间有事,那十有八九是真的。
他心里清楚,岳时衍和苏琪之间一定发生了什么。
以岳时衍的性格,若非难以启齿或情况复杂,绝不会在挚友面前如此回避。
但正如他刚才对沐婉清说的,时衍不想说,谁也无法逼迫。
此刻的周晏琛只能完美地扮演着一个理性丈夫和朋友的角色。
然而,在他平静的外表下,一个念头已然扎根:
他也觉得岳时衍跟苏琪之间一定有什么事情发生了,只是现在还不能跟他们讲。
这份笃定,源于对兄弟的了解,更源于对身边妻子那份惊人直觉毫无保留的信任。
他现在能做的,就是像他对沐婉清说的那样,保持距离的关心,默默观察,并在岳时衍真正需要的时候,第一时间伸出援手。
车子平稳前行,周晏琛的目光重新专注于道路,内心却并不平静。
沐婉清的疑问,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在他心中漾开了圈圈涟漪。
朋友的困境如同隐藏在夜色下的礁石,他必须更加警醒,才能在风浪再起时,稳稳地掌舵,护住身边的所有人。
到家洗漱过后,孩子们已被保姆安置睡下。
主卧里只留下一盏床头灯散发着昏黄的光晕,周晏琛靠在床头看着平板上的财经新闻,而沐婉清则倚在梳妆台前,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理着半干的长发。
镜子里映出她微蹙的眉头。
马场上岳时衍独自离去的身影,以及他刻意回避的眼神,如同电影回放般在她脑海里反复闪现。
那种挥之不去的不安感,并未因周晏琛在车上的理性分析而完全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