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关名为“二哈”的胖橘的研究已经临近尾声,杨林抱着胖橘穿过传送法阵,回到格陵兰岛。对于十二月份的格陵兰岛来说,阳光显得弥足珍贵,月亮在下午三点钟就悄悄爬上天空,代替太阳散发微不足道的光辉了。杨林步行至王琳娜居住的宿舍楼前,只有一层宿管房间的灯亮,他上前用蹩脚的英文询问宿管阿姨人哪去了,宿管说公司放长假,她们都收拾行李回家去了。
他又询问王琳娜是否回来过,宿管摇头。他把二哈放在地上,二哈蹲下来,舔舐爪子。它在边界的生活过得颇为滋润,每天都吃很多鱼,现在胖得果真如同猪一样,食量高居边界排行榜第一。
杨林顺着围墙步行至工业垃圾堆前。工业垃圾堆给拆了,废墟外面围着警示隔离带,黄色的隔离带上染着灰尘,看样子是在这里摆了很长时间,而清理工程却迟迟没有展开,风一刮,尘土满天飞。
二哈从杨林身后走出来,从隔离带下面钻过去,站在废墟上,低头闻了闻,“喵、喵”地叫两声,然后用一对前爪挖上面的土,挖了一会儿,突然挖到了什么,便用嘴咬住,从废墟上跳下来,蹲在杨林脚边,抬头看他。
杨林戴上透明手套,拿下二哈咬的东西,走到路灯下看。那是女生的发卡,在两元店里随处可见,蓝色,上面镶着塑料钻石,还镀着一层杨林称作“亮闪闪”的东西。
废弃的发卡算作垃圾。如果发卡会说话,杨林一定会问它“你是什么垃圾”,它会回答自己是干垃圾抑或湿垃圾、有害垃圾抑或生活垃圾、可回收垃圾抑或不可回收垃圾,但绝不会回答自己是工业垃圾。
一件不是工业垃圾的垃圾为什么丢在了工业垃圾堆?或许是因为丢垃圾的人垃圾分类意识不强,随手乱丢,但一只猫并不会垃圾分类,把它从工业垃圾堆里捡起来也不是为了把它投放到正确的垃圾堆里。
猫的嗅觉是人类的80倍,可以闻到空气中最细微的气味变化。这只发卡上虽然有些灰尘,但如果扔在这里时间并不长的话不会对二哈的嗅觉判断产生影响。杨林想这只发卡或许是王琳娜扔在这里的,可是宿管说王琳娜并没有回来,难道宿管阿姨在撒谎?
杨林抬起左手腕看看手表,新西兰时间三点十四分。他于凌晨三点离开边界,新西兰比格陵兰岛快12个小时,现在是格陵兰岛前一天的下午三点十四分。杨林先是按照记忆中的路线去魔女游乐园,大门紧闭,游客止步于门外。他调转方向,去王琳娜经常去的餐厅喝了一杯咖啡。外面气温低至零下三十七摄氏度,过往的人纷纷选择进入某间餐厅点一杯咖啡或者喝一碗热汤。
周围的人说着格陵兰语,在杨林耳中如同乱码一样,不知所云,但有一个人突然发出了类似“艾达森”的音,他不知道那发音在格陵兰语中是否有别的意思,现在全当是指艾达森这个人。
魔女游乐园的园长。
杨林用菜单遮住脸,悄悄看着说话的那个人。那是个领着孩子的女人,旁边坐着一个膀大腰圆,一身西装的寸头男人。
魔法在滋养他的大脑,使得他现在可以回忆起自有记忆以来经历过的最细枝末节的事情。他在魔女游乐园的开园典礼上见过这个男人,当时他站在艾达森旁边,想来是艾达森的保镖或者司机。
这三个人乍一看像是一家三口,但杨林看到了小孩子眼中的恐惧,那种恐惧不是源于对父亲或者舅叔一辈的敬畏,而是发自内心,就像遇到劫匪时的恐惧。小孩子是不会撒谎的,这个小孩子并不认识那个男人。
女人和男人并不亲密,彼此间的气氛相比朋友,说是刚认识不久的同事显然更好一些。女人一直在说,而男人在喝热酒,期间一言不发,只有当女人笑的时候他才会做样子似地笑一下,而女人也反复说起“艾达森”这个词语。
这时候二哈叫了两声,无人在意,只有男人低头看,抬头的时候,目光自然而然落在了杨林的脸上。杨林是餐厅中唯一的东方面孔,男人眉头一皱,从钱包里掏出一百克朗拍在桌子上,和女人打声招呼就匆匆离开了。女人耸耸肩,点了一份亲子套餐吃了起来。
杨林喝罢咖啡,付完钱后走出餐厅,二哈跟在身后。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然后朝左侧走,红绿灯路口右转,再拐入一个胡同,这时男人的身影消失在胡同里。
胡同阴暗潮湿,地面湿滑,而且废弃很久了。杨林脱掉外面的大衣,只穿战衣,加快步伐。男人回头快速看了一眼,也加快步伐,二人距离逐渐拉近,只剩十米。杨林抬起右手腕,准备发射麻醉针,但男人猛地回过身,双手端着枪。
“Handsup!”他大喊。
杨林缓缓举起双手。男人一步步向他靠近,当双方距离仅剩五米的时候,杨林突然打了一个响指,在男人面前消失了。男人瞪大眼睛,猛地转身,却被杨林一脚踹在肚子上。杨林抓住他的手腕,逆时针扭转,男人痛苦地叫了一声,杨林接住从他手中掉落的枪,随即用枪顶着他的眉心。
男人露出微笑,松开右手,弹夹“啪嗒”一声掉在地上。他抓住杨林的胳膊,绕过自己的肩膀把杨林摔落,从腰间抽出匕首飞扑过去。杨林双臂架住男人的手,匕首尖距离他的眼睛仅两公分。男人逐渐对匕首施以全身的重量,杨林咬紧牙关,但到底撑不住男人的全部体重,匕首距离眼睛还有一公分。
蓝色的电流通过杨林的双臂传导至男人的全身。男人开始抽搐,手中匕首滑落,杨林侧过头,匕首掉在他耳边,耳朵给刀刃划了一下。电压在加强,男人口吐白沫,头发根根竖起,已然昏了过去,只剩本能的抽搐。杨林把他推到一边,揉了揉泛红的手腕,站起来,拖着男人迈入传送法阵,二哈叼着匕首紧跟在后面。
它是这场战斗唯一的见证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