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脑上闪过一张张颇具年代感的灰白照片。
“工业革命之后,蒸汽机的发明和应用将人类带入了蒸汽时代。蒸汽在人类的发展史上占据着重要的地位。”艾薇尔说,“在蒸汽机车发明的同时,武器狂热者便有了一个想法:将蒸汽应用到武器上。在经过了上千次的实验之后,蒸汽动力的战甲诞生了。”
屏幕上出现一台锈迹斑斑的战甲。它的体型十分庞大,结构非常简单,和积木堆起来的一样;它背着两个像氧气瓶一样的罐子,粗壮的管道几乎将它的身体围成一圈。
“这种蒸汽动力的战甲耗费的蒸汽只比蒸汽机车少一些。这两个罐子看上去巨大,但其实内部储存的蒸汽仅仅够维持战甲运转三分钟。进入战斗状态甚至一分钟都不到。而且由于它十分笨重,给人带来的负担也是沉重的。没有受过专业训练的人穿上之后甚至无法移动。”艾薇尔说着敲下回车键,“玛佩尔,打开模型。”
电脑屏幕闪烁,屏幕上出现立体的蒸汽战甲模型,旁边是一支温度计。随着战甲的运转,蒸汽不断减少,温度计显示的度数在不断上升。
当超过50摄氏度的时候屏幕开始闪烁浅橙色光芒;当超过60摄氏度时光芒颜色加深;当超过80摄氏度的时候颜色完全变红,音箱中传出刺耳的警报声。
60摄氏度能够使人三级烧伤;80摄氏度足以使人重度烧伤甚至死亡。
蒸汽在消耗,同时消耗的还有人的生命。这种战甲并不具备保护功能,与其说是人在驾驶战甲,不如说是人在接受铜牛酷刑。
就像伊夫堡监狱里的老神父一样,这套战甲就是面对死亡的监狱。
“准确说来原型战甲并不是我爸爸制作的,它早在蒸汽时代就已经有了,不过只是昙花一现,并没有在历史上留下什么明显的痕迹。”艾薇尔说,“我爸爸后来改良这种战甲,才有了你现在看到的原型战甲,就像你知道的,蒸汽机并不是瓦特发明的,他只是改良者。”
杨林看着平台上的战甲。这台战甲一转沉重的形象,看上去十分轻盈,但他不会去怀疑它的重量,因为它是钢铁之躯!
一群光着膀子的壮汉将漆黑的煤块送入炉内,身体被火焰烤得黝黑。他们将炼好的钢铁淬火、捶打、塑形,最后他们累瘫在地,用疲倦的眼神欣赏着这简陋工艺品。
这无疑是上帝的杰作,他们就是劳累的上帝。
“这类战甲虽然不需要使用蒸汽作为动力,但是其推进装置却依旧要依赖于蒸汽。”艾薇尔将战甲的胸腔打开。透过胸腔,杨林看到它的背部安放着一个小型的罐子,体型大概只有屏幕上罐子的三分之一。
“它只具备最基本的飞行能力,无法飞得更高,更久。”艾薇尔说,“当蒸汽输出到一定程度之后对战甲就会造成损伤,尽管它里面加入了隔热的材料。你要知道,蒸汽已经是一种过时的能源,没有任何一个人要刻意为一种过时的能源卖力。”
杨林认真地听艾薇尔讲解战甲。她所讲的内容他在书上都看过,她只是把不容易理解的地方讲得容易理解一些。
她的身材和相貌看上去只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但是她的知识储备却比一些专家教授还要多。
不合实际的东西出现在不合实际的人身边,一切似乎都是命中注定的一样。没有专家教授会对学生说“来,今天我们讲讲战甲这种鬼东西”。那样别人只会觉得老头子看电影看疯了,或者临老患上了妄想症。
火药让永不熄灭的火焰在世界上燃烧。人们将冷兵器扔到火中,炼成火枪。人们有理由相信:从那时开始到未来都将由火器主宰,没有任何一种武器比火器更完美。
战甲看上去炫酷,但它太笨重了,没有飞起来可能就会被巴雷特一枪轰掉。
讲解完之后,艾薇尔喝了一口水,挥挥手让他离开。
“明天同一时间到我这里来,我要考你今天讲过的内容。”她说。
大雪过后,又恢复了秋季的清凉。梦露坐在一棵大树下仰面发呆,透过光秃秃的树枝望向天空。烤焦的味道从她身上散发出来,偶尔还能看见蓝色的电流像小蛇一样游动。
杨林坐在她的身边,摊开手心,彩色的火焰在手心跳舞。不知道是被热量吸引还是被颜色吸引,梦露的眼神有了细微的波动,她盯着他手心的火焰“啊,啊”地叫着。
他活了二十一年,从来没有想过有一个女孩能为他做到这种地步。边界远离城市喧嚣,如果他没有出现在这里,或许艾薇尔她们会愉快且平静地度过一生,他来到这里,不仅带来了麻烦,可能还会把纷争带到这美丽祥和的地方。
我留在这里是不是一个正确的选择?杨林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一阵大风吹过,仅存不多的落叶贴地疾行,慢慢也飞走了。
“杨林。”梦露发出嘶哑的声音,像是失真的磁带,铁灰色的瞳孔被七彩色火焰打上了颜色,“我不知道该说你是引火上身还是因祸得福。”
杨林握拳将火焰熄灭:“梦露,谢谢你了。”
“你见到那番景象了吧。”
他缓缓点头。他知道梦露所说的是维度空间。
梦露叹了一口气:“那不是人类可以窥探到的真理。我如果说让你忘记,也不太可能吧。”
“不同于世界各地的景象,哪怕只看一次也依旧记忆深刻。”杨林说,“我看到了很多可能性,这些可能性……决定着世界的命运。”
“没错,维度空间决定着世界的命运。”梦露说,“现在你掌握着决定世界命运的钥匙。你这次真的回不去了,甚至连人都做不了了,就像我一样。”
“但至少我觉得,我还是个人类。”
梦露晃晃脑袋:“但愿如此吧。”说完,她又呆呆地望向天空,成了一具行尸走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