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下达了第一个指令，也可能是最后一个。
无人可以预料这场大战的结局。
但所有人都知道，必须开战。
我用涅槃之法，修炼了七天。
七天里，我无悲无喜，无痛无痒，无知无觉。
我的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
报仇！
愤怒的火焰，燃烧我的肌肤，淬炼我的筋骨，磨炼我的精神。
七天后，我又穿上了那套锁子甲，拿起了那根金箍棒。
金甲红袍，风采依旧。
大圣一怒，伏尸百万。
我站在阅兵台上，向下俯瞰。
台下雄兵百万，战旗猎猎。
牛魔王，金角银角，金翅大鹏，黄眉大王，九灵元圣……
还有人族的夸父，后羿。
无数熟悉的面容映入眼帘，也出现了无数的新面孔。
新老朋友都到了。
他们在等我发号施令。
我斟满酒，一饮而尽。
“这第一杯，敬八戒！”
酒入豪肠，化为无尽斗志。
“这第二杯，为天地送行！”
天地不仁，那便毁天灭地！
我将人妖两族军队整合形成一个新的部队。
命名为“灵犀军”。
我与八戒相识千年，心有灵犀。
这个名字最为合适。
我在军中推广灵犀咒。
用来观察各个战场的情况。
八戒一万年的筹划，即将变成现实。
那就战吧！
金箍棒捅破了九重天。
混铁棍打穿了雷音寺。
我与牛魔王兵分两路，展开进攻。
玉帝一直有底牌，天庭的实力不可小觑。
“杀！”
我一声令下，妖兵与天兵天将战成一团。
一万多年的沉寂，并没有让战甲蒙尘，也没有让铁棍生锈。
我手中金箍棒携无俦力道，扫向天兵。
五方揭谛，四值功曹，七十二星宿，五极战神。
无人能挡我片刻。
凌霄殿前，诸神胆寒。
玉帝咬牙切齿地看着我。
他无能为力。
我持棍而立，身后是灵犀军的兄弟们。
“齐天大圣”的战旗迎风飘扬。
一万年后，诸神见了我，依然瑟瑟发抖。
一万年后，我还是我。
天庭精锐丧尽，我一直在等玉帝亮出他的底牌。
天庭真正的后台——四御五老。
可他们却始终没有出现。
原因很简单，我联络了一位老朋友。
司法天神——杨戬。
他率领眉山六怪和一千二百草头神，前去和四御五老谈判。
杨戬法力高强，他手下的草头神，以前都是称霸一方的妖魔，虽无神籍，却个个法力高强。
四御五老自然不敢轻举妄动。
谈判的内容也很简单，希望他们能支持杨戬成为新的天帝。
玉帝倒行逆施多年，四御五老也是略有耳闻。
而杨戬心怀三界，忍辱负重。
论实力威望，远远高于玉帝。
四御五老一番权衡后，玉帝成了弃子。
“别等了，你的援兵来不了了。”
我自信一笑。
玉帝面色惨白。
再有半炷香的时间。
天庭就不存在了。
7
忽然，我心头一震，通过灵犀咒，我看到牛魔王遍体鳞伤，手下兄弟死伤殆尽。
如来负手而立，冷冷地注视着他。
我知道，牛魔王主动请缨进攻西天，是为了给我减轻压力。
可是，他和如来差距太大了。
我必须尽快救他！
我看着六神无主的玉帝。
计上心头。
我一棒打碎至尊宝座，把玉帝像鸡崽一样拎起。
一万年前，他吸我功力，将我囚禁。
如今，我要让他加倍奉还。
“大哥，我来救你了！”
我把一个四肢尽断的人，像烂泥一样扔到如来面前。
此人正是玉帝，此刻的他，只剩下一口气。
像蛆一样，在地上慢慢蠕动。
多么可笑！
堂堂三界的九五至尊，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玉皇大帝。
在我齐天大圣面前，也不过是蝼蚁。
我用眼神警告如来，他要是敢动老牛，我就杀了玉帝。
然后，我会让他比玉帝更惨。
真正的博弈，才刚开始。
如来，我会陪你好好玩！
“悟空，你搅乱三界，挟持玉帝。意欲何为？”
如来缓缓睁开双目。
“叫我大圣。”
我语气冰冷。
一万多年了，如来还是那么自以为是。
当真是井底之蛙。
“如来，你何必惺惺作态？你想要我的命，就自己来拿。”
双方同时放走人质。
“咳咳！七弟，大哥对不起你，没能替你踏平灵山。”
老牛一脸不甘地望向我，口中不断咳出鲜血。
“大哥，是我对不起你。我来晚了。”
我感慨万分。
纵使过了万年，老牛依旧没有忘记我。
纵使过了万年，他依然将我视为兄弟！
我进攻天庭之时，老牛带领六大圣，死战如来与燃灯。
他五脏俱损，混铁棍也已经崩碎。
作为大哥，他已经仁至义尽。
“大哥，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接下来，看我的吧！”
我扶起牛魔王，缓缓走向如来。
我与如来相对而立，妖力与佛光不断交锋。
“轰！”
一声巨响，如来出手了。
他的手掌化作五座大山，向我压来。
“都过去多少年了，你也不弄些新花样。真是扫兴！”
我十分不屑。
当年，如来将我骗入掌中，我来不及反应。才会中招。
经过一万多年的思索，如今的我，已有破解之法。
我拔下一根救命猴毛，轻轻一吹。
“轰隆！”
猴毛化作神雷，将五指山轰得粉碎。
“孽障！你竟敢……”
如来未曾料到，我会有此一招。
手掌被废，口吐鲜血。
当年他为了镇压我，不惜圆寂一次。
从那以后，他道行大损，再也不曾亲自出手。
“既然你屡教不改，贫僧只好亲自超度你了！”
如来擦去嘴角血迹，浑身杀气弥漫。
再也没了万佛之祖的淡定与从容。
果然，西天诸佛慈祥的外表下，藏着一颗充满杀戮与血腥的心。
8
如来双手合十，周身佛光慢慢凝聚，他双掌齐出，至阳之力与大日佛法融合。
那至阳之力，便是他当年从我身上吸取而来。
“大日伏魔手！”
如来大喝一声，掌力化为十个巨大光球。向我袭来。
刹那间，十日同天，刺眼的光芒照亮整个三界，三界生灵涂炭，死伤无数。
“如来，你居然使用我的法力来对付我。真是黔驴技穷了。”
“后羿，放箭！”
我一声令下，一个眉目清秀的年轻人排众而出。
他拈弓搭箭，瞄准太阳。
“涮！”
一个太阳应声落下。
我被囚禁在无间地狱之时，吸收了天下至阴之力，助后羿练成射日箭，以阴破阳。
后羿弓箭连射，转瞬间，十日已去其九。
射日箭也就此耗尽。
“哈哈哈哈哈，妖猴，你们的箭已经用完了，准备受死吧！”
如来状若疯癫，轻推手掌。光球携热浪扑面而来。
我闭上双眼，挡在众人身前，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我不怕死，只可惜壮志未酬。
“大圣别怕！有我在！”
夸父纵身一跃，双手抓住最后一个太阳。
炽热的火焰将他的双手烧焦。
夸父举起太阳，舍命奔跑。
片刻时间，已到了凡间。
他的身体化为无穷无尽的树林。
替众生挡住了烈日的灼烧。
后人写下了他的事迹。
夸父与日逐走，入日；
渴，欲得饮，饮于河、渭；河。
渭不足，北饮大泽。未至，道渴而死。
弃其杖，化为邓林。
如来终于没有了底牌，他冷汗直流。
活了几千万年，他还是那么怕死。
“如来，该结束了！”
我正欲出手，却见真经他从后飞来。
摄魂法阵启动，散魂夺魄，永不超生。
一瞬间，万佛之祖，雄霸三界的如来佛祖，魂飞魄散。
而这个阵法，本是用来对付我的。
正所谓：多行不义必自毙。
“阿弥陀佛。悟空，别来无恙。”
师父从幕后缓缓走出。
他的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我恍然大悟。
原来，师父在如来身旁蛰伏万年。
就是为了等这一刻！
他从未忘记如来给他的耻辱，从未忘记我和八戒的血债。
他隐忍不发，只为在如来虚弱之时。
一击致命！
好一个旃檀功德佛。
如来算计多年，制约玉帝，毁我肉身。
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会死在最心爱的徒弟手里。
师父走向如来的尸体。
他像看垃圾一样盯着如来。
“我唐三藏，今日为三界，为苍生除害！也为自己复仇。”
师父仰天大笑，如来囚禁我万年，师父心急如焚却无能为力。
直到八戒死了，师父悲愤交加。
终于出手。
“八戒，你看到了吗！师父给你报仇了！”
师父眼含泪光，成佛之后。
他已经一万多年没哭过了。
“师父，原来一切都是你的计划。”
我第一次有点佩服这个柔弱的和尚。
“不错，悟空，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们真相了。”
师父毫无保留地和我们说起了他的故事。
从前，有一个小和尚，他天资聪颖，年纪轻轻便有了慧根。
他远赴天竺拜如来为师，深得如来喜爱，被赐法号“金蝉子”。
他将师父视为榜样，刻苦修习佛法，很快便领悟大乘佛法，修为与师父只差一步。
却不料，一向对他照顾有加的师父。突然换了一副面孔，开始处处打压他。
他以为是师父严厉，并未多想。
直到某一天，小和尚在讨论佛法时顶撞了师父，师父大怒欲狂，毫不留情废他一身修为。
破去他的法身，当众羞辱。
那一刻，和尚看懂了师父眼中的愤怒与嫉妒。
他假意认错，下凡重整旗鼓。
他发觉，师父为了镇压石猴，设下取经骗局。
于是暗中帮助石猴逃脱观音的捕杀，为的就是在石猴与师父如来厮杀之时。
突然出手，一击致命。
“好完美的计划。辛苦你了，师父。”
我十分感动。
他微微一笑，走到我身前。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
“傻瓜，你和八戒都是我的徒弟。你们的仇，我岂能不报。”
我心里百感交集。
在我心里，这个和尚一直是个麻烦。
他婆婆妈妈，明明手无缚鸡之力。
却经常对妖怪心生怜悯。
他柔柔弱弱，却从不怕吃苦。
他唠唠叨叨，明明自己被贬下凡间。
却还是担忧着天下苍生。
我万万不会想到，这样一个让我嫌弃的臭和尚。
会为了我，为了八戒，为了天下苍生。
甘心背上弑师骂名，与万佛之祖舍命相搏。
真不愧是我齐天大圣的师父！
“悟空，为师的时间不多了。以后，你要照顾好自己。”
在我以为一切都尘埃落定之时。
师父的身体开始消散。
“师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手足无措。
师父的脸上带着笑容。
是啊！我怎么没想到。
真经既然是禁咒。
那么施展之人，一定会付出代价。
而这个代价——就是自己的生命。
难怪如来不亲自施展。
9
我看着师父慢慢消失，忽然感觉所做的一切，都失去了意义。
为了这场战斗，八戒死于南天门，夸父舍命逐日，师父身死道消。
妖族六大圣死的死，伤的伤。
如来和玉帝输了，我也没赢。
“咔嚓。”
我怅然之际，天空忽然撕开了一条缝。
灵山摇摇晃晃。
裂缝之中，一个身影缓缓浮现。
是孔雀大明王，她即将重临三界。
果然，如来留了后手。
他在将死之际，解开了孔雀大明王的封印。
霎时间，天昏地暗。
天上血雨阵阵，大地皲裂。苍生危在旦夕。
我知道，能恢复封印的，只有我。
因为我，是最后一颗女娲石。
因为我，是齐天大圣！
那就再战一回！
对不起了，大哥，我没能带你重整三界。
对不起了，杨戬，我没能亲自庆贺你成为天帝。
对不起了，兄弟们，我没能为你们扫墓。
不过，我很快就来找你们了。
“多美的三界啊！”
我最后看了一眼这个世界，看了一眼我的兄弟们。
我终于理解了师父的心情。
为护苍生，虽死犹生！
我化为一块灵石，疾速冲向阵眼。
一阵光芒过后，三界归于平静。
我失去了意识。
10
不知过了多少年，我在一片混沌中，听到了一个声音。
“你这猢狲！莫要装睡，还不快快醒来。”
我缓缓睁开眼，一个身穿道袍的人出现在我眼前。
我躬身一拜。
“参见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