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过了一个半时辰，那边来了一个丫鬟说柳宁儿醒了。
谢慎立马激动的就想要冲过去，但是无奈他腿脚不太好了。才走了两步就差点摔倒在地上。
还好身边的小厮及时扶住了他。
谢慎推门而入，正好对上柳宁儿睡眼朦胧又满是惊诧的双眼。
柳宁儿才刚睡醒，身旁的丫鬟婆子还没有来得及和她说一会谢慎要来看她的事情。谢慎就已经到了。
柳宁儿的眼睛还是一如既往的好看，只是惨白的脸色和乌青的嘴唇却叫人看了就止不住的心态。
“宁儿……”谢慎情不自禁的低声唤出了她的名字。
柳宁儿微微皱了皱眉头，然后示意丫鬟把自己半扶起身，在背后垫了一块枕头，半靠在床榻上。
“你……怎么来了？”
谢慎低下头，沉声道。
“听说你近来身体不太好，还有就是想你了。”
年纪大了，日子也得倒着数了。谢慎没有任何隐瞒的把自己的心里话说了出来。
他怕有些话他若是不说，怕是再也没有机会说了，怕是要和他一起去到棺材里面去了。
听到谢慎的话，柳宁儿面色一顿，随后恢复了平静。
“多谢关心，一切都还好。”
谢慎眉眼低敛，“当年，到底是我错了，是我对不起你。”
说着说着，他的声音带了一丝哽咽。
“若不是因为我，你到现在都还好好的，又怎么会受这么多罪呢？如果老天可以让我来承受这一切的痛苦就好了。”
听了他的话，柳宁儿脸上的神色一瞬间很是复杂。
最终，她微微叹了一口气，说道。
“这是命。”
都是命。
他们的相遇是老天安排好的，他们的一见倾心也是，他们的琴瑟和鸣、举案齐眉，甚至是最后的彻底决裂，一切的一切都是命中早已注定的了。
而人所做过的事情，都是会有相应的结果。
比如说当年谢慎背叛了她，所以他后半辈子都要忍受无穷无尽的孤独。
比如说她，当年抛弃了幼年的谢安然一走了之，所以她再也没有资格奢求谢安然的原谅。
再比如说，苏姨娘的多行不义必自毙。
她最对不起的人就是谢安然，对于谢慎，除了那一件事情，她都对得起他的。
“可是宁儿，人定胜天。你振作一点，好好听大夫的话，早点好起来好不好？”
谢慎的语气几乎是带着恳求。
柳宁儿现在的这幅模样好似完全看开了这世间所有的事情，也对这尘世没有任何留恋了。
“谢慎……”
柳宁儿想要说些什么，但是最终却是欲言又止，重新把话咽了回去。
她不知道该怎么说，如何说。
她不知道谢慎会不会怪她、恨她。
谢慎也很明显的感受到了柳宁儿的欲言又止，她似乎有什么话想要和她说，但是不知道因为什么，最终却没有说出口。
这几十年，他们终究是错过了，也生分了。
“咳咳咳——”
柳宁儿剧烈的咳了起来，似乎是因为情绪有一些激动。
谢慎刚想要伸出手来帮柳宁儿拍拍背，顺一顺气，却被离柳宁儿最近的丫鬟抢了先。
谢慎伸出来的手有些尴尬的停留在空中。
不过好在现场都没有什么人注意到，他悻悻缩回了手。
但是没想到柳宁儿这一咳，居然直接就咳血了。不仅是谢慎吓坏了，满屋子的丫鬟婆子们都吓坏了。
一时间众人手忙脚乱、不知所措。
还是谢慎在这里主持了局面，丫鬟才连忙去请了大夫。
很快大夫就来了，和大夫一同来的还有柳老夫人。
和先前的和蔼不同，此时的柳老夫人对于谢慎是怒目而视。一定是因为刚刚他和宁儿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惹了宁儿情绪激动！
不过眼下柳老夫人没有功夫去管谢慎，只是有些不满了看了他一眼，就去看柳宁儿了。
大夫来替柳宁儿把了一个脉。
然后对着柳老夫人毕恭毕敬的说道，“老夫人，大小姐的身体……”
他眉眼间满是犹豫之色，说话也是吞吞吐吐。
柳老夫人的右眼皮当下就跳了一下，她隐隐有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果然接下来大夫的话，印证了她的预感。
大夫看了一眼床上意识还算清醒的柳宁儿，冲柳老夫人使眼色，意思是他们还是出去说吧。
柳老夫人毕竟年纪大了，老眼昏花的，加上过于担心女儿，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大夫的眼色。
大夫的眼皮都要抽搐了，却依旧没有被柳老夫人注意到。
就在大夫想要另想办法暗示一下柳老夫人的时候，身后传来的一阵有气无力的女声。
“大夫有什么话在这里说就好，我都撑得住。”
是柳宁儿说的。
她见这大夫支支吾吾好久都没有说到点子上，立马就意识到了大夫的意思。
她自己的身体，她自己知道。估计情况不会好到哪里去，大概也离大约之期不远了。
不过现在就算是死了，她也知足了。
谢安然过得很好，柳初雪过得也很好。她也没有什么放不下的了。
大夫见状，只好实话实说。
“大小姐的身体已经是强弩之末，就算大罗金仙在世，怕也是无力回天了。”
语落，大夫微微叹了一口气。不忍再去看柳老夫人，怕是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柳老夫人听到大夫的话之后，果不其然差点气晕过去。
她堪堪稳住身形，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怒意和悲伤，冲着一旁的谢慎用力说道。
“你给我走！以后再也不许进我们大将军府的门！”
柳老夫人心中的情绪无处发泄，虽然她知道如今的情况肯定不是一天造成的。但是她还是止不住的去责怪谢慎。
谢慎知道柳老夫人心中难受，也不吭声，任由柳老夫人责骂他。
他心中的难受可能和柳老夫人相比不遑多让。
柳宁儿看到柳老夫人的模样，苦笑了一声，然后轻声安慰道。
“娘，不要怪他，咳咳——”
听到柳宁儿的咳声，柳老夫人也顾不得再责怪谢慎，立马就跑到柳宁儿身边，将她冰凉的手紧紧握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