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儿，这次回来就不走了吧？”柳老夫人拉着宁夫人的手殷切的问到。
“娘，我就是想回来看看你们，我没有留下的身份了。”
宁夫人眼眸低垂，流露出一丝哀伤。
大将军府的小姐柳宁儿，丞相府的夫人柳氏，早就死了。
她还以什么身份回来呢？
她现在只是药谷的谷主宁夫人。
既然当初选择了离开，她就断然不会再用从前的身份了。
这么多年，她唯一后悔的就是缺席了谢安然的人生。
想到这里，宁夫人担忧的看向谢安然。
只见谢安然面无表情，愣愣的站在原地。
“安然……”
宁夫人小心翼翼的唤到。
看到谢安然此时呆滞的神情，宁夫人心里自然是害怕和担忧的。
她虽然想过谢安然知道她的身份以后，会是怎样的状态。
但是想象和亲眼所见，根本就是两码事。
“安然……”宁夫人又轻轻唤了一声。
久久，没有回应。
她松开柳老夫人的手，一步步挪到谢安然的身旁。
“安然，对不起啊……”
宁夫人看着眼前神情木楞的谢安然，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这么多年她最对不起的就是谢安然了。
只是，事已至此，她也别无他法。
一句轻飘飘的‘对不起’也并没有什么作用。
谢安然眼角的泪水被风吹干了，脸上还挂着泪痕。
直到宁夫人说第三遍的时候，谢安然的眼神才重新聚焦，回过神来。
她定定的望着眼前这个面容和她有着八分相似，却又风韵犹存的女人。
一头乌黑柔顺的黑发中也夹杂了几丝白发。
对上宁夫人小心翼翼的眼神，谢安然的心里十分复杂。
谢安然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让自己的上嘴唇和下嘴唇碰到一起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发出声音的。
身体好像完全不受她自己操控了。
半晌，她用沙哑的声音轻声道，“没事。”
她没事。
这算什么呢？这不算什么。
上辈子她没有母亲，不还是长大了，前半生倒也算是顺遂。
就是下场有一点惨，不过也怪她上辈子蠢罢了。
所以，这辈子，她也不需要。
迟来的感情，比草都贱……
她不在乎，心就不会痛。
一瞬间，谢安然的眼神变得凛冽起来。
“安然，那你可以原谅我吗？”宁夫人的声音带了一丝颤抖，望向谢安然的眼底带了一丝期望。
到底她还是奢望谢安然可以原谅她曾经做错的事情。
到底她还是希望谢安然不要恨她。
谢安然定定的直视着宁夫人的眼睛。
望着宁夫人眼底的那抹奢望，本来面无表情的谢安然突然轻笑了一声。
见她笑了，宁夫人微微松了一口气，谢安然是愿意原谅她的吗？
接下来谢安然的举动却让她的心瞬间跌入了谷底。
谢安然面带笑意的望着她，语气客气又疏离。
“宁夫人在说什么呢？你又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安然的事情。”
听完这句话的宁夫人，眼底瞬间绝望了。
她被谢安然判了死刑……
若是谢安然会对她生气，会怨她、恨她，都不要紧。
因为强烈的情绪往往代表着对方还在乎。
如果对方还在乎，就代表着她还有挽救的余地，还有被原谅的可能。
若是谢安然表现的很自然，那才糟糕。
这表明对方根本不在意。
她连一丝机会都没有了。
“安然……”
宁夫人刚开口，又想起这些年自己的所作所为，她的确没有这个立场来让谢安然原谅她。
所以，后面的话她怎么也都说不出口了。
旁边的柳老夫人看到这一幕，也只能一个人默默的叹气。
一边是自己的女儿，一边是自己的外孙女。
手心手背都是肉。
更何况这事本身就是她闺女不占理，看宁夫人又是谢安然的生母。
她现在是帮谁也不是，只能站在一旁了。
而站在谢安然身旁的皇甫策却没有那么多顾虑。
他一直紧紧注视着谢安然的情绪，发现她的情绪现在很不对劲了。
于是，此时皇甫策站出来，对着柳老夫人说道。
“柳老夫人，我们一路舟车劳顿，现在也要休息一下了。”
皇甫策虽然是对柳老夫人说话，但是眼神却紧紧黏在谢安然的身上。
他说的话虽然是商量的话，但是话中的强硬却是毋庸置疑的。
“是老身考虑不周了，”柳老夫人一脸歉意，“有什么事情还是等修整好再说吧。”
然后柳老夫人就对着身后的婆子吩咐了几句。
就先领着皇甫策和谢安然去屋子休息了。
宁夫人望着谢安然和皇甫策离开的背影，心里既欣慰又难过。
欣慰的是在她不在的这些年，谢安然身边到底也是有真心待她的人。
难过的是她这辈子注定是不能对得起谢安然了。
枉为人母，问心有愧。
这是宁夫人在心里对自己评价的八个字。
等到彻底看不见谢安然的背影，她才慢慢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宁夫人望着身旁的柳老夫人。
想哭，却又没有脸面哭。
恨自己当年年少冲动，带给了身边人这么多的痛苦。
却没有想到自己的手突然被一只温暖的大手握住。
宁夫人抬起头，顺着手的方向看去。
正对上柳老夫人慈爱又关切的眼神。
霎时间，宁夫人扑到柳老夫人的怀中嚎啕大哭起来。
“娘，到底是我错了啊……”
柳老夫人听到她的话身形一顿。
刚见到宁夫人的那一瞬间，她的先是激动、困惑，然后是难过、怨愤，最后是理解和释然。
做娘的怎么会真的去怪自己的孩子呢？
柳老夫人在经历了一次白发人送黑发人之后，内心也想通了。
无论怎么样，好好活着就好。
想罢，柳老夫人轻轻的拍了拍宁夫人的后背。
想到谢安然那边，柳老夫人顿时又是愁眉不展了。
这孩子一定是在怪她娘，但是这种事情放在谁身上，谁能接受啊……
柳老夫人想劝，却无从下口。
最后，柳老夫人想了想，活着就好。
她也一把年纪了，她们母女的事情，就让她们自己解决去吧。
她就不瞎掺和了。儿孙自有儿孙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