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诺德想,他大概永远都搞不清楚鹿薐在想一些什么了。
她总是不吝啬以最大的善意,对待这对她来说过于残酷的世界。明明如同苇草一般漂泊在这不会庇护她的世界里,却还是坚韧地生长着。
而现在,因为鹿薐提出的愿望的限制,他甚至不能用折磨阿齐博尔德的方式,让着只不知好歹的人鱼流下眼泪……
“妈妈?”
小人鱼依然是那副懵懂无知的模样,却试图用他那双胖乎乎的手,去触碰鹿薐满是血污的脸:“擦擦?”
“擦什么擦,死不了。”伊诺德没好气道,“我本以为她这幅惨状能够激起你本来就不存在的良心,结果你这儿子连眼泪都不打算为你可怜的老母亲流一滴。等她醒来之后,也不知道会伤心成什么样。”
阿奇又一次咕噜咕噜地吐起了泡泡。
泰特斯无奈地叹息道:“这孩子……没办法和他交流。伊诺德先生,您能保证殿下生命的延续吗?”
伊诺德淡淡地瞥了这名高大的剑士一眼。
“有什么问题吗?”
泰特斯摇摇头:“不,我只是觉得,可能需要希拉给陛下写一封信了。”
伊诺德蹙眉:“罢了……我不认为会把自己的女儿放到这种地方来的父亲,会是什么合格的父亲。我先带她去休息了。如果这只不识好歹的臭人鱼终于开始流眼泪了,记得第一时间把他提到我这里来。”
言罢,空间魔法就裹挟着他与鹿薐,消失在原处了。
徒留下泰特斯在原地喃喃自语:“他怎么突然把自己当成主人了一样……真奇怪。啊,不过我也不能去找希拉,我还得看着这些蠢蠢欲动的坏东西。”
话音未落,他准确地翻手抓住正在向外狂奔的托因比。
“别以为殿下出了事,你们就可以肆意妄为。”
他冷冷地盯着手中不断挣扎的流寇:“我们这些由殿下亲手从泥沼里拉出来的家伙,会为她守好她立定的一切秩序。”
“现在,回去干你该干的事情。”
伊诺德坐在床边。
鹿薐很安静地沉睡着。
他刚刚用魔法为她清理了身上的血污,现在,少女苍白的面庞安然恬静。似乎,陷入沉睡的她,对那些因她沉睡而无比痛苦的人,再也无法将她唤醒。
伊诺德慢慢地朝她伸出手,似是想要触碰些什么。
“殿下!”
希拉破门而入,伊诺德猛地收回手,眯起眸子,不悦地看向来人。
心急如焚的女仆长哪里还管的上伊诺德的表情,直愣愣地往床边冲,看到鹿薐的那一刻,眼泪便不住地往下掉。
“怎么会这样……呜,殿下……”
她的眼泪不住地上涌,整个人瘫倒在鹿薐身边。
沉睡的少女不会为这些眼泪醒来,也无法体会到他们切身的痛苦。
希拉泪眼朦胧地看向伊诺德:“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不是艾尔莎伤痕累累地扛着其他人回来,我都不知道殿下……要用什么方法才能让殿下醒过来?”
“首先是人鱼的眼泪,这种东西真的很好用。但是那条臭鱼干并不愿意哭。”
伊诺德淡淡道:“如果没有人鱼的眼泪的话,一定数量的愿梦石也可以起到同样的作用。不过,和愿梦石比起来,你还是去把那人鱼打一顿让它哭出来,来得更加实际点。”
希拉擦擦自己眼角的泪珠,不知从哪儿摸出一把菜刀,就要往阿奇那里赶。
却不料撞上了正在门口处的艾尔莎与格雷厄姆。
“你们两个来这里干什么?还不快点回去休息?”
艾尔莎却并不听希拉的吩咐,只是看向伊诺德:“殿下她……”
“为了保护你们,她付出了相当惨痛的代价。”
伊诺德抬手,轻轻拂开鹿薐面上的发丝:“我会保证她一直有生命体征,但是什么时候醒过来,取决于你们什么时候拿到人鱼的眼泪。”
艾尔莎有些艰涩地问道:“殿下以后,都要用这种方式来……来战斗吗?”
他们都不愿意看到这种场面的发生。
伊诺德轻轻摇头:“不会。她,很特殊。”
到底特殊在哪里,他却是闭口不谈了。
“所以,现在对我们来说最重要的,是获取人鱼的眼泪。”
格雷厄姆一脸苦恼:“但是,我们总不能把阿奇打一顿吧?这样肯定不好,殿下醒来之后也会不高兴的。”
“那怎么办?”
希拉擦擦眼睛:“我现在去给陛下写信,让他赶紧送一点人鱼眼泪过来吧,我真的不能看着殿下就这么……呜。”
又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抱歉,打扰各位了。”
这一次出现在门口的是凯南,还跟着几个神色焦急的利巴萨镇村民:“听说山上发生了兽潮?到底是怎么回事?殿下!?”
温妮吸了吸鼻子:“我们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明明没有跑得多远,只是在半山腰附近而已。队长怕殿下累着,停下来休息了。一路上都只碰到了一些二级以下的魔兽,可是突然,就有一只山怪出现了,然后、然后山顶上就出现了很多魔兽,就像是从纳塞厄山脉的另一侧跑过来的一样。”
“不应该啊。”
霍克的表情很是焦急,他很担心护卫队人人指责他提供错误情报:“镇子从来没有遭到过兽潮的袭击,山脉上的动物,也从来没有跑下山、主动袭击我们过。”
“这很难让人不联想到之前殿下提到的,针对帝国的阴谋。”
艾尔莎望向窗**沉的天空:“霍克先生,请不要担心。我们的一切行径取决于殿下的态度。只要殿下依然决定对利巴萨镇友好,我们这些人受到多大的伤亡,都是可以忽略不计的小事。”
格雷厄姆补充道:“更何况,因为伊诺德先生伸出援手,我们这些家伙面对兽潮还能全身而退。现在还需要我们担心的,就只有……”
只有不知为何、依然昏迷不醒的鹿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