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似乎很傲慢的家伙,名字叫做亚伯希恩·伊诺德。
——这是鹿薐以“信徒不能不知道信仰对象叫什么名字吧?”的理由,从对方嘴里套出来的。
伊诺德虽然脾气不太好,总是用那种“你们这帮愚蠢的人类哟”的眼神打量鹿薐,但每一次只要鹿薐拿出“贡品”,他便能稍稍放宽他对鹿薐的态度。
对于离开这个神秘地洞一事,伊诺德的说法是:“你的焦虑只会干扰我布阵的速度,无用的凡人不要付出毫无价值的情感。”
“主要是外面还有人在担心我。”鹿薐稍稍有些不好意思,“我不太想让她们担心。”
话音未落,鹿薐便觉察到,伊诺德那难以言喻的目光,又一次精准地落到了自己身上。
她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说错什么了吗?”
她还好意思说?明明就是对他有意思,还要摆出一副“外面是世界有很多人关心我”的样子,显得她很有魅力吗?
这种把戏他见得多了,不就是很多年前,人类中就流行的、名为“欲擒故纵”的套路吗?
伊诺德冷笑一声,大不了他就和这不存在信仰的愚蠢人类一起死在这个封印里。
鹿薐见伊诺德没有反应,继续她的话题:“如果能够早点回到我的领地的话,我就能做更多好吃的了。太久没下厨房,手艺生疏可就不好了。”
伊诺德默不作声地竖起耳朵:“你去你的领地上,做什么?”
“先种地,然后用产出做好吃的呀~”鹿薐笑眯眯的,“我之前给你的那些【贡品】可都是我自己做的哦,怎么样,你觉得味道还可以吗?”
伊诺德撇过头去:“味道如何不重要,重要的是贡品中蕴涵的信仰之力。罢了,看在你归家的愿望如此强烈的份上,我就暂且提早离开的计划吧。”
“好耶!真是太谢谢啦!”鹿薐从善如流地从空间袋中摸出穆琳公主珍藏多年的宝物,“这是我这次的贡品,请您笑纳~”
伊诺德皱着眉头:“这种破烂,你都好意思拿来给我当贡品了?”
“这是什么破烂吗?”鹿薐有些迷糊地凑过去。
她没有给错啊,这的的确确是穆琳公主珍藏多年的水系魔法石,品质上乘,在这个充满着魔法的异世界,肯定是这块魔法石比她那些手制点心来得更有价值,怎么就是破烂了呢?
哦,她懂了,肯定是伊诺德沉睡的时间太长,在伊诺德的时代,肯定遍地都是这种好东西吧。
思及此,鹿薐自觉有些理亏:“可能这个在你眼里真的是破烂吧……我真的很好奇,伊诺德,你的那个时代,肯定有很多了不起的人吧。这个魔法石在现在的世界上已经算是顶级货色了。”
伊诺德冷哼一声:“这种用你这贫瘠的脑子都能想明白的问题,我想也不用我进一步解释了吧。”
“不过我还真的想象不出来,伊诺德,你还是回忆不起来你是谁,也回忆不起来你是为什么沉睡在这里吗?这种感觉,应该挺不好受的吧。”鹿薐有些同情这家伙了。
伊诺德继续冷哼:“这只不过是世界对我完美内在的小小限制罢了。如果让全知全能的我回想起到底是怎么回事,那这个世界上的其他生物都可以因自惭形秽而亡了。”
“哦——”鹿薐似懂非懂,只觉得这家伙虽然说话一股子自恋味道,句子还又臭又长,但在农业专家这层光环下,鹿薐是怎么看他怎么顺眼:“那我大概还要等多久才能离开这里呢?艾尔莎一定很担心我。”
想到艾尔莎,鹿薐就开始唉声叹气:“她一定因为在山上弄丢了我而自责不已吧……都怪我,是我不该乱跑的。”
“乱跑?要我说,这是你最为明智的选择。”伊诺德的手悄无声息地伸向一旁放着的鹿薐手制小饼干,“如果不是你这所谓的乱跑,你怎么可能碰到我。”
鹿薐信服地点点头:“有道理。”
如果不是碰到了伊诺德,她还真的对解决鼠患没有办法呢。
伊诺德看着小姑娘信服的样子,只觉得枯燥且乏味。他就说,这家伙对自己有意思,看,她把遇到自己这样优秀的存在,当成了能够在她人生中永远星光璀璨的大事啊!
很无聊,要不和她一起死在这里算了,这种日子……
鹿薐将那块魔法石放回自己的空间袋里,却突然发现一件事:“哎呦,不太好。小零食快吃光了。在这种时候就很想吃一点蜜汁酱烤猪排啊,浓油赤酱的猪排,腌制好后放在充满果木香气的炭火上。火小一点,考的时间长一点,到炭火的香气完全浸透猪肉之后……”
“罢了,你这么着急,那我也不是不可以考虑一下信徒的实际情况。最晚不会超过明天。”伊诺德优雅地打了个哈欠,话里话外全是暗示,“不过不知道为什么,这两天总觉得稍稍有些累。”
鹿薐非常殷勤地献上空间袋中的最后一块雪媚娘:“那一定是因为伊诺德都不经常吃东西啦,来,这是我的【贡品】!”
伊诺德优雅地掂起雪媚娘:“看在你如此担忧我身体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地吃了它。你可不要因此误认为,我和你这种卑劣的低等生物一样,需要存在进食和排泄的系统。”
“真的吗?”鹿薐只觉得很惊奇,“那伊诺德都不用上厕所的吗?哇——你是什么喝露水的仙男!”
伊诺德觉得这句话不太对劲,但他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
鹿薐惊奇过后便是惋惜:“那以后很多好吃的,你都不能吃了呀,还有我之前给了你那么多食物当贡品——那些吃的不会还在你体内原封不动吧?天哪!没有了消化系统的人生是不完整的人生!”
伊诺德:“……不,贡品我当然是能吃的,那些食物也没有原封不动地存储在我的身体里。像我这样强大的存在,自然是有独特的方法来处理这些东西的。你照常上贡就好。”
他在鹿薐开口之前迅速说到:“我要实践一下离开结界的具体方法,你别用你那咋咋呼呼的嗓门影响我精密的思考。”
一说到离开这里,鹿薐就精神抖擞:“好的伊诺德!没问题伊诺德!如果要离开的话,我这就去把你的棺材擦一擦一起带走!”
伊诺德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她:“你那贫瘠的大脑是摆设到让你完全无法理解我这样优秀的存在说出来的简单直白的话语吗?”
鹿薐挠头:“为什么你一口气能讲定语这么长的句子啊?”
伊诺德:……
空气里香甜的小饼干的气息,暂且平息了他千百年来都不曾出现过的怒火:“去睡觉,不要发出声音。”
鹿薐迷茫地眨了眨眼睛:“所以,不用把你的棺材带走吗?那毕竟是你用了那么多年的床了……我事先告诉你哦,我的领地条件很差,没法给你提供很柔软的床铺。”
要是农业专家嫌弃条件太差走人了,她的地可怎么办呀?
哦,瞧瞧这可怜的孩子,对吾是如此的上心,以致于不惜惹怒吾,也要保障吾的生活条件么?
伊诺德突然心情大好:“那种小东西,我自己会处理的。”
“好的吧,那我不打扰你了。”鹿薐安静地找了个小角落,把自己伪装成一朵蘑菇。
这里的土地给她浓浓的安心感,蘑菇一不小心睡着了。
鹿薐是被一种冰冷的触感弄醒的。
睁开眼睛,伊诺德正用一种挑剔的眼神看着她:“身为吾之信徒,汝此等姿态,未免也太过难看了些。”
鹿薐:什么玩意?
她刚刚睡醒,人还有些迷迷瞪瞪的,只是下意识地说出了自己最真实的想法:“你讲话怎么这么奇怪啊?”
女孩的眼睛还是一片迷蒙,脸颊因为睡眠而红扑扑的,嗓音也因为不清醒而拖长了腔调,听起来像是在撒娇。
哦,瞧瞧这可怜的孩子,居然因为吾之批判而伤心到这种程度。伊诺德啊,你的人生真是充满了罪孽!但是没有办法,你注定是不会为这种女孩停留的!
鹿薐甩甩脑袋,试图让自己更加清醒:“我们可以走了吗?”她问,“我想吃希拉空间袋里的绿豆糕,桂花味的那种,细腻的、入口即化的绿豆糕,配上淡雅的桂花香味……”
“我们现在就走。”伊诺德指了指他沉睡了千百年的棺材,“躺进去。”
鹿薐有些没反应过来:“嗯?躺哪里?我躺进这个棺材里吗?我睡你的床不太好吧?”
呵,还在这里装羞涩,我知道的,你的内心一定因为有这个机会而很愉悦。
“你不进去,我没办法带你离开。”伊诺德又用上了他那种标志性的、看白痴的眼神,“还是说,你想让我把你丢在这里,自己离开?”
鹿薐马上乖乖躺好。
“接下来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睁开眼睛,也不要出声。”伊诺德将沉重的棺材盖子盖上,“这个封印自然难不倒我,可要是带上个你,那真是比我自折一臂还让人难受。”
“那真是不好意思呀,等会去了我马上给你上贡。”女孩的声音,闷闷地从棺材里传出来。
这还差不多,还算她有自知之明。
伊诺德看向这方小小的天地。
【吾将要离开,放行。】
冥冥虚空中,似是有谁的声音,悄悄对他说了些什么。
回答它的,是男人不屑的冷哼。
于是周遭的一切都开始流转,褪色,身旁的景物渐渐模糊到肉眼无法清晰辨别。
等扭曲的一切都恢复原状的时候,伊诺德看到了山坡上鬼鬼祟祟的小姑娘。
小姑娘正拿出魔杖,对着山猫妖跃跃欲试。不远处的丛林里还有个女骑士,大概就是她口中的“艾尔莎”。
那么,差不多就是这个时间节点了。
伊诺德一把掀开棺材盖子:“出来吧。”
与此同时,向小山猫妖跑去的鹿薐脚下一滑,消失在山坡上了。
棺材内的鹿薐吭哧吭哧地爬出来:“哦!居然是回到了这里吗?”
不远处,艾尔莎的呼唤声响起:“殿下——我抓到山猫妖了——”
嗯?她应该在那方封闭的天地里和伊诺德一起过了很久的时间啊?怎么一出来,艾尔莎还在抓山猫妖?
鹿薐迷迷糊糊地看向伊诺德,只见对方脸上挂着的高深莫测的笑容。
小姑娘恍然大悟:“明白了!我待会就给你上贡!你真是太厉害了伊诺德!喂——艾尔莎——我在这里!辛苦你了!我们回去吧!”
“好的,殿下——这个男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