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的小姑娘正处在某种焦虑且亢奋的状态。
“我说,你真的没必要这么焦急。”
伊诺德将自己的视线从手中的言情小说上挪开,抬眸注视着鹿薐:“……做这么多无用功的事情,不像你啊。”
“哎呀,你不懂我在想什么。”
鹿薐有些焦急地叠放着自己一双不安分的小手:“我确实是有些担心的——毕竟还在曼斯亚城的时候,虽然父亲母亲都被我糊弄过去了,但是毕竟这个地方的人,多多少少也算是和【穆琳】发生过纠葛的,我担心……”
“担心被看穿?”
伊诺德合上手中的书页,带着他独有气息的手掌,径直向鹿薐伸来。微凉的触感,轻轻地落在女孩的额头。
“你怎么总是在担心这种有的没的的事情……”
伊诺德的喟叹,很快就消弭在马车内这方小小的空间中了:“为什么,不去尝试着相信一下你身边的人呢?”
此处的身边人,特指伊诺德他自己。
鹿薐显然有些惊讶,没想到哦伊诺德居然会说出这种话来:“相信和依靠吗……也对,护卫队的大家,真的帮了我很多。不知不觉间,我来到这个世界也有一年的时间了,他们真的就和我的家人一样呢……”
“那我呢?”
男人略带不爽的面庞,突然一下子放大,出现在了鹿薐的面前。
他凑得实在是太近了,让鹿薐在突然间,想到了就发生在不久之前的事情——【她】被有着青涩的少年模样的伊诺德捧在掌心里,少年琥珀色的眼睛中,满满的都是她的身影。
那一种被人捧在手心里认真注视所带来的心动感觉,又一次悄无生息地在鹿薐的心间,静静萌发。
然而对上伊诺德那长长眼睫下略带不爽的表情,鹿薐:“……”
好吧,都是她的错,她不应该对伊诺德生出这种罪恶的想法,这全是她的问题。对伊诺德生出少女的想法什么的,完全就是不应该的事情。
伊诺德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还处于某种持续性的不爽状态中:“那我呢?在你的护卫队之外的我……在你眼里,又算是什么?”
他凑得太近了。以至于鹿薐能够很是清晰地瞧见,伊诺德脸上一些细碎的绒毛,以及对她来说,极具吸引力的容貌。
男人微弱的鼻息,几乎就要拍打在鹿薐的脸上。
好像有点不太对啊……鹿薐这样想着。无论如何,无论伊诺德的嘴巴有多毒,无论他平时是一个怎样的少女心杀手,在这小小的、封闭的马车内,在他们彼此都有一些心怀鬼胎的时候,这种在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的暧昧,就被彼此相交叠的喘息所点燃了。
好像有点不太对啊……伊诺德也这样想着。
他不是只是想要这个小姑娘率先表露心意吗?为什么现在看起来……像是他心急、他等不了了,他急吼吼地想要鹿薐率先表露心意——这算什么事儿?
他绝对不承认!要表白、必须是忠实信徒先表白!伊诺德绝对不会率先干出这种事情!
然而,现在他和鹿薐实在是挨得太近了……女孩乌黑到没有一丝杂质的眼眸中,有着些许带着委屈色彩的莹莹闪光,配上她如同林间小鹿般受到了惊吓的表情……
伊诺德突然在不经意间发现,原来他一直以为、被自己所牢牢掌控的未来,其实,有许许多多的人,都可以投来觊觎的眼神。——她的美好,也许只是之前被那个对她充满恶意的环境而掩埋了。
当她以崭新的面貌,出现在一些并没有人认识以前的她的地方的时候——
伊诺德突然就发现,自己有些慌张了。
这种情绪似曾相识,好像千万年前——有谁在他的身边,却和他的造物们围坐一团,嬉笑怒骂。那个时候,他好像也有过类似的情绪。
可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伊诺德不愿意再去回想了……他现在觉得,能够和鹿薐这样充满安宁地注视着彼此,就是一件很好的事情了。
鹿薐又一次在伊诺德的眼睛里看到自己了。
他的眼睛就像是琥珀一样,有着无数年的岁月与时光的沉淀。而现在,出现在这琥珀里的自己,就如同某一种和他一起行过千万年岁月的珍宝。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然而,这种安静的、互相注视着彼此的时刻,并没能维持上太久。
“我说,鹿薐殿——当我没说。”
破门而入的亚伯希恩完全没有想到,自己会看到这样的一副场面——只见到伊诺德的唇几乎要贴到鹿薐的脸上,女孩纯净的眼眸中,带着亚伯希恩难以看懂的情愫。空气中,流动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却如同蜜糖一般粘稠的爱恋。
亚伯希恩:“……”
“我好像,来得不太是时候。”
面对伊诺德的虎视眈眈,亚伯希恩很难做到恍若无事发生一般,他只能尽量维持住自己平静的面部表情,装作无事发生一般,手一点都不抖地关上了马车的门。
刚刚的氛围被打破,现在也只有一室的尴尬弥留了。
鹿薐轻咳一声,迅速从尴尬的氛围中回过神来,及时地拉开马车的门:“亚伯希恩!等等,你回来一下。”
白发少年将兜帽拉得更加低了些,装作自己没有注意到来自伊诺德的瞪视:“什么?”
“你刚刚找我什么事?”
鹿薐趴在马车的车窗上问亚伯希恩。少年看起来并不是很焦急的模样,鹿薐想不出,是什么理由,会让他这样直接推门而入。
——总觉得,这并不像是亚伯希恩会做的事情。
“噢,我只是来通知你一声。”
少年微微低头,让鹿薐更加看不清他的面容了:“一会,你会在昂蒂弗城看到安娜的。嗯,就是你想的那个安娜。”
“真的假的!”
小姑娘一个激动,腰身一个用力,整个人差点就这么从马车的窗边跌落下去。好在一旁的伊诺德眼疾手快,及时将鹿薐揽入怀中。
小姑娘整个人跌倒了伊诺德的怀中,被他护了个满怀。
少女的温香软玉,就这样紧紧地贴上了他的胸膛。鹿薐一下又一下的心跳,通过他们紧密相贴的肌肤,就这样无比亲密地传递到了男人的心间。
她的身子好像变得滚烫极了,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小小的一只被他揽在怀里,让人很难不生出一些不该有的心思……
但是,此时此刻,现在,显然并不是时候……
伊诺德有些意犹未尽,却还是将怀中的鹿薐放开。
男人有力的臂膀,协助鹿薐在空间狭小的马车中站稳,直到小姑娘彻底不需要他扶着了,伊诺德才将自己的手从女孩的腰间拿开。
“啊……谢谢。”
鹿薐那满心满眼里都是种地的脑海里,好像终于有一点点,出现了属于伊诺德的位置。尽管只是一点点,但这也足够鹿薐发觉自己不对劲了。
她努力让自己不再在乎伊诺德手掌留下的余温与炙热,只是看向亚伯希恩:“你说的安娜……是从利巴萨镇出去的那个安娜吗?真的是她吗?”
“是的。”亚伯希恩点点头,“就是那个安娜,一会你就可以看到她了——至于我是怎么做到、又是怎么知道的,可能需要你自己去想了。”
这家伙——可是把她所有询问的后路都给封死了!
但鹿薐眼下也并不打算在乎这么多。能够收到有关安娜的准确消息,此次昂蒂弗之行,就算是成功了大半了。
想到还在利巴萨等待女儿回归的霍克与茱蒂,鹿薐突然对今天接下来要发生的一切充满了期待。
自然,她也忽略了,来自于自己身后的那两个男人的眼神交流。
亚伯希恩:【怎么样,我刚刚特意踢了一脚马车呢,她没站稳往你那里摔倒,起码有我五分功劳啊!】
伊诺德:【呵,如果你觉得,这样就可以让你将功补过的话,我也么有什么话可以说了。】
亚伯希恩:【你怎么这么冷漠?这么大的一个便宜给你占了,你还不知足?不会还想要更进一步吧——啧啧啧,不愧是你啊,伊诺德。】
伊诺德:【别说得你很了解我一样,恶心……你到底是是怎么知道的,关于那个名叫安娜的姑娘?】
亚伯希恩:【这个……我自然有属于我自己的方法。你一会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