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琰，你真的疯了！”
顺子在知道谢琰干一架后发生的事时，震惊得不知道要说什么，半晌才愣愣吐出这句话。
成书早已经气疯。把学生带上战场已经是他犯的最大错误了，如今哪能再让学生涉险！
开什么玩笑！
谢琰迅速换装，附上武器。石头也想一起去，被他丢了几记冷眼刀子。
“你就别添乱了。那什么鱼，你看好石头，注意点。”他道。
“谢琰！”成书板着脸，“你说你要来帮忙，我成书也感谢你的帮忙。但是，这件事你就别再管了。你是军校的学生！而且，要是被你爹知道了……”
“不告诉老头子就行了。”谢琰眨眨眼，笑道。
“你……唉！我就不明白了，那寨子到底有什么东西让你非得自己去送死！”成书气不打一处来，“你别拿老吴当挡箭牌。”
谢琰笑笑，没回答。他看向顺子，对顺子道：“你也一起来吧，怎么样？”
顺子目光复杂，却答应得极快。
成书气得甩手。
还剩二十二分钟。
“成教官，文醒之那家伙还会过来的。要是他来了，还得麻烦您……”谢琰突然对成书说。
成书点点头。文醒之是他们安全的重要一环，谢琰不说，他也会去做。
顺子迅速武装好自己。
二人朝营地外走去，随着一个小队，在成书担忧的目光中一点点消失。
夜色渐暗，火光冲天，照亮了谷子寨上下。
灵儿和师爷正急忙撤离寨子里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二当家领着人，在和一群日本武士展开了烈的枪战。
那群人不简单，激战下来二当家的人死伤过半，而他们几乎秋毫未伤。
灵儿见他打得吃力，忙加入激战中。
二当家把她拉往一边，躲着流弹，让她赶紧走人。
“傻妞，快滚啊！”他吼道。
灵儿摇头，双手打抢。
“老子说话，你还不听了！”二当家咬牙，“这么一大群人，还指望着你来护！灵儿，快走！”
灵儿含泪，左右看看，犹豫了一下。
”二哥，我会回来的！”
“放心，有大哥在，你二哥不会出事的。”
“嗯……”
子弹打向他们。
灵儿躲开了，二当家手臂中弹。他闷哼一声，扯出一个笑让灵儿快走。
灵儿跑向了师爷那边，带着几个人撤离这帮老小。
顾思没有走，不顾邵九的反对，毅然决然往回跑。
师爷在前头领队，正巧撞上了往回赶的二人。看见邵九和男装的顾思，他微微一愣。
“你……你们……”
邵九往队尾跑，去帮后头的灵儿。顾思朝师爷笑笑，赶忙让他带路。
“你到底……是谁？”师爷忍不住好奇，问道。
顾思沉默几秒，回答：“顾炤，定远军校第七期学员。”
师爷了然。
众人小心翼翼穿过陡峭的山路。师爷在前方带队，行路匆匆。虽然后头没有追兵，但一群人却走得急。
夜里很黑，月光黯淡。顾思跟在师爷身后，一个不注意，脚底打滑，身体往外倾斜。
师爷眼急身快，转回身一下子拉住了她。
“小心点，掉下去老娘可不收尸！”他道。
顾思道了声谢。师爷轻哼一声，接受了她的道谢。
“这条野道，是第二条能快速通往寨子的路。平时也有人守着，今儿个可就奇了怪了。”师爷尖锐的声音在夜里响起，像一把刀，一下就往顾思身上割。
顾思听出话里的怒气，解释道：“不是我们干的。”
师爷嗤笑，轻轻的“哼”一声：“要是你们干的，老娘还会留着你们？他奶奶个腿，老娘要是知道那伙下黑手的人是谁，老娘扒了他的皮喂大虫！”
大虫，也就是老虎。山寨四周多有猛兽，而老虎则占山为王，守着牛头岭另一边的地盘，和谷子寨互不侵犯。
而现在这条路，如果再往下走，会绕到牛头岭另一边，闯入老虎的地盘。因为有虎，这条野路迫不得已没人会去用。
师爷的声音阴冷。顾思跟在他身后，只觉空气冷了几分。
众人走了有一段时间，离下山的路越来越近了。这路段崎岖，好在大家平时里也走山路，脚程也比较快，不到二十分钟就离开了牛头岭，在山脚下了。
师爷背有一个灰不溜秋的包袱，他从包袱里头取了一包粉沫，带着些腥气。
队尾的灵儿跑上前找师爷，见到男装打扮的顾思时眼里露出一抹复杂。她朝顾思笑笑，掩饰那抹复杂。
“大嫂，你也逃出来了，太好了！”
其实灵儿在撤离时派弟兄去找过顾思，但没见人影。
顾思点点头，回她一个笑，道：“叫我阿炤吧。”
“行！”灵儿应下。
师爷这会儿忙着取那些粉沫洒在众人身上。顾思闻着臭，不太想把这东西往身上洒。
“这可是好东西！”师爷白她一眼，抓一把粉沫就往她身上洒，“里头除了驱兽草药，还有虎粪呢！”
顾思皱眉。她知道野兽也会趋利避害，他们身上洒有虎粪，染了虎的味道，便可以“狐假虎威”。不过这味道，她的鼻子是真的受不了。
“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出生的，给老娘忍着！”师爷一记冷眼刀子丢过去，扭着腰又抓起一把粉洒在了邵九身上。
邵九反应不大，欣然接受。
师爷把包袱交给灵儿，道：“三妞子，这里头是寨子这些年的细软，带的不多，但够白养你们大半年了。”
“师爷，你这是要干什么？”灵儿心有不安。
“三妞子，你可别坐吃山空了！等找了地方落角，一定要让大伙儿去找份养得起自己的活计。”师爷努力扯出笑，结果扯出了一把泪。
他转而看向顾思，抹掉眼泪，道：“老娘知道咱们第一次见面并不好，但好歹大当家的救过你一命。这次你帮三妞子，这恩情也算是还了。如何？”
邵九在一旁偷偷给顾思摇头。这师爷太会占便宜了，让五小姐帮他们，这不是丢命的事嘛！
顾思自以为不是圣母，但从前接受的道德教育让她无法抛弃这群老幼自私逃命。师爷也不知道是不是吃定了她这点，张口就提了这么过分的“报恩要求”。
思量许久，顾思回答：“我尽量。”
师爷笑笑，松了一口气。看来他是赌对了。
“三妞子，大当家的需要我。”他拍拍紧抓自己衣角不放的灵儿，“老娘就过去看看，完了就找你们去。”
说罢，一点点掰扯灵儿的手。
师爷笑笑，一脸正色：“顾少爷，拜托你了。”
顾思喉咙发涩。她说不出话来，只能点头应下。
师爷拿着枪，原路返回。
这个时候，顾思才发现轰炸声消失有一段时间了。
众人一路小跑。顾思对这里的地形不了解，只能跟着灵儿。灵儿左右转转，有些认不清方向。好在夜空晴朗，借着北极星，顾思指着东西南北，让灵儿开路。
跑了大概十分钟，大家累得喘不过气。见没有人追，灵儿下令休息一下。
顾思劝阻：“现在还不安全。我记得离牛头岭不远处有一处镇子，半天的行程。咱们辛苦点，天亮前到了镇子再歇息。”
灵儿犹豫。她还是能撑着的，但小孩们开始哭闹不干了。有几个身体不好的老人，正倚在树下大喘气，面色发青，明显支不出力气了。
顾思咬牙，狠下心对灵儿道：“快叫他们起来，接着走！”
有人干脆不干了，死活不想再赶路。
顾思招不任众怨，弄得里外不是人。灵儿虽然站在顾思这一这，但威信不够，还是叫不动大家。
就在双方僵持的时候，轻轻的一声“咔嚓”引起了顾思的注意。
逃命时顾思调动了身体每一个细胞，精神一直处于高度紧张中。这细小的“咔嚓”声便挑起了她紧绷的弦，目光凌利，往四周一扫。
砰！
枪声不知道从哪里传出，再次刺破黑夜，生生将众人丢进恐怕。
顾思手里没枪，只能握紧短匕，在众人的惊恐声中大喊：“趴下！快趴下！”
有一小股人从夜色中冲出，举着枪包围了大家。
有人单独把顾思和邵九挑出来，因为在这一帮老幼妇孺中，属他俩最扎眼。
顾思抓住机回，一个转身，迅速扣住朝她走来的那人。那人反手回招，不让顾思得逞。顾思借踢脚，却曲膝，往那人下身狠狠顶一膝盖。那人只顾避开，分了心。顾思趁机手握短匕，迅速划出一道冷气，将短匕架在那人的喉咙上。
“顾顺！”
黑夜里熟悉的名字被喊出。
顾思摘掉那人的帽子，借着月光看清了那人的脸。
“顺子？”她放下短匕，“怎么是你！”
顺子揉揉眼，看到刚才差点杀了自己的人是顾思时，也惊讶了一下。“五小……阿炤，你怎么？”
旋即，他朝另一边喊：“自己人！”
见到顺子，邵九一阵欣喜。
有几个人陆续靠近他们。
“顾炤，真巧，人你在啊！”谢琰不正经的打招呼方式让顾思一头黑线。
“你们怎么在这里？”顾思看向谢琰，依稀可见谢琰脸上有藏不住的欣喜，激动和……松了一口气？
“算了，咱们什么都别问了。”她叹一气，指着身后一群人道：“我们在逃命。谢琰，咱们先把这些百姓护送到安全的地方吧。”
谢琰有些难为情。他是带着任务来的，自然不能回去。
“怎么，不行吗？”顾思看出了他的为难。
谢琰此行，加上顺子和自己，只有六个人。如果要护送百姓，那么他们的任务势必完成不了。
“还有十七分钟，他们就要重新开火了。”他掏出怀表看一眼，声音冷得可怕，“吴教官也被抓到了寨子里。”
顾思拧紧眉毛。这些天她在山寨一直找逃跑的机会，倒是没怎么注意到其他事，只知道有贵客来了，才让大当家从自己的身上分心。
“灵儿，大当家的贵客，你知道是谁吗？”顾思突然回头问。
灵儿正一脸奇怪的看着他们，见顾思问话，忙回答：“是云南都督蔡锷，还有他的随从，和一名长得很凶很吓人的教官。”
听到蔡锷这个名字，顾思整个人激动了起来。谢琰看着这激动，带有崇拜的目光，忍不住酸了起来。
“你认识这个蔡锷？”他撇嘴，酸酸的问。
“认识……不不，不认识，只是听说过他。重九起义和武昌起义，都有蔡大人，我只是敬佩他是个英雄好汉。”顾思解释。
其实她何止认识过蔡锷，简直对蔡锷的生平倒背如流。
顾思对民国崇拜的人不多，蔡锷就是其中的一位。
“这样吧，顾顺和我去寨子里看看。顾炤，你和剩下的人把这些百姓护送到安全的地方。”谢琰开始分工。
众人没意见，除了顾思。
“我也去。”她道。
谢琰拒绝：“太危险了。”
“我熟路。”
“不行。”
“你瞎摸索能干什么？别废话了，时间不多了！”
谢琰盯着顾思看，“我不想你有事。
“我也是。”顾思放好短匕，朝其他人要了枪和备用子弹。
穿戴完毕，她拍拍谢琰的肩道：“走吧。”
谢三少还沉浸在顾思上一句话中不可自拔。等回过神时，发现自己已经掉队。他小跑过去，跟上了步子。
三人快步走向寨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