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unitions,中文翻译:军火。
威廉瞪大碧色的眼珠子一脸不可思议,不明白眼前这个女孩是从哪里知道他暗地里做的生意。
“威廉,我就直说了。”顾思也不绕弯子,直接说明目的:“你的生意我也想参加,代表北平顾家参与你们的交易。”
女孩的表情很严肃,眼睛里的纠结和复杂却让人难懂。
北平顾家。
威廉在脑子里默念。来中国的时候,他特意让人调查过,自己一船的货物有哪些买家是能一口气吞下。在北平以及沿海一带,能吞下的合格买家寥寥无几。而北平顾家,就在他的买家名单上。
只是没想到,顾家派来探风的会是顾思。
“可是,思,你不是站在李先生那一边的吗?”威廉好奇,也有些试探的意思。
初到中国的时候,北平大和商会截胡,他趁机坐地起价,导致和第一买家交易失败。可不知道怎么的,顺安大和商会也插一脚,他被大和商会执事千岛代久请到顺安,互谈交易条约。接着,顺安商会李副会长登门造访,想商谈交易的事。再后来,北平谢家、刘大帅也闻风而至。
如今,这笔交易从第一买家扩张到了第五买家,还有更多蠢蠢欲动的人,藏在暗处直流口水。
“思,我要提醒你一下我的甜心,我们的交易是公平公正公开的。甜心,你可要想好,一旦公开买家身份,危险就会纷至沓来。虽然英国男人十分绅士,但是在生意上我们可不会因为任何的亲密关系,破坏了交易原则。”听到顾家也想竞争,威廉自然高兴,同时也担心顾思的安危。
顾思自动忽略“affinity(亲密关系)”这个单词,点头。现下,她要的只有一种结果——脱离李荣安的控制!
“行吧小甜心,满足你。”威廉叹气,然后朝不远处的翻译招手,喊道:“李斯特先生,请将合同拿来吧!”
翻译李斯特闻声,离开贵宾区,一边从手里的黑色公文包掏东西,一边朝二人走去。
“Hello, Miss Gu!在下是斯特林先生的翻译兼律师,Peter Liszt。”他向顾思打招呼。
顾思也朝李斯特先生打招呼。李斯特握住她的手,俯身,绅士地行吻手礼。
“李斯特先生,麻烦您,将买家协议拿出一份给我可爱的甜心吧!”威廉吩咐,他对顾思的亲密称呼让顾思稍皱眉头。
“好的,斯特林先生。”
李斯特拿出一踏订装过的协议,礼貌且好奇的递给顾思,并用中文说:“我的老板斯特林先生的家族,做的不是一般生意,希望顾小姐能认真对待买家协议的每一条。在下实在是不想在睡梦中因为协议的事情,被老板半夜叫起来喝咖啡。”
他还不忘调侃威廉。
顾思呵呵笑着,看威廉一脸茫然,就知道语句太长他听不懂。
威廉对中文的反射弧有点长,等顾思开始细看到协议第三条时,他才操着一口伦敦腔说“No no no ”。
买家协议不长,也就十条,但出于严谨,每一条都有明确的解释,除了中英双语版外还有法语版的,说是法语语言歧意小,到时候能够做保障。
至于内容……
顾思挑眉看下去,签了这协议,无非是分清楚甲方爸爸和乙方儿子的身份。协议要求很明显,主要内容是为了交易的保密性和竞争的公平公正公开性,用来约束买家,最大程度保证了卖家的利益。
她觉得,这是霸王合约呀,分明就是给卖家一个耍赖无下限的机会嘛!
“翻译……哦,不对,律师先生,您确定这个协议是具有平等性的吗?”顾思看得有些气,记忆里涌出自己曾在实习期跟组实习时被一个甲方爸爸压迫的画面,后来因为甲方爸爸难伺候,她才决定重回校园,考了个冷门专业做学术。
律师李斯特笑呵呵:“您可以选择不签。”
威廉在一旁无辜微笑。
顾思惹不起甲方爸爸,于是乖乖闭嘴,心里发虚的往下看。
协议的最后,是参与竞争的保证金上缴额。纸张的角落里上附小字,规定:凡参与竞争者应缴纳其最终想要竞拍额的10%,与最终成交价在1%-3%上下浮动。若中途退出竞争,仅退还7%的保证金。
由于威廉的货不能见光,因此协议上对破坏竞争的参与者仅执行“黑名单”制度。顾思不知道黑名单,她的注意力全放在了好不容易发现的小字上。
笑,无声无息的冷笑。
“我的甜心,思,你觉得怎么样?”威廉用英文问。
顾思用中文回答:“无奸不商。”
李斯特警告:“顾小姐,请注意一下您的言辞。”
“威廉,我挺配服你的,如此苛刻的要求没想到还会有鱼儿上钩。”顾思放下协议,她没玩过商战,不知道现在该说什么。但心底那份廉价的“公正感”还是让她忍不住吐槽威廉。
李斯特咳嗽一声,虽然没再说话,可眼里的警告却加重了几分。
“思,窝闷永应问怼花号布号?”威廉的中文实在是很糟糕,可作为一个绅士又不能无视姑娘的话,特别是美丽动人的姑娘。
顾思收起逗弄他的小心思,一本正经的用英语说:“按理说您的协议过于无礼,作为一个正常人是不会去签的。不过我既然有想法,向斯特林先生低头也实属正常。”
见她措辞严肃正式,威廉也换上一张甲方爸爸的嘴脸,“顾小姐,很高兴您能相信我。但我向来也随中国人讲究‘在商言商’,所以在您签下协议前我还需确认一下——您是否有那么多钱交得起保证金?”
哟呵,终于发难了。
“您这是不相信顾家还是不相信我,斯特林先生?”她红唇微勾抬起下巴,乌亮的双眼闪现冷寒,精致的妆容此刻衬托出女神的骄傲。
威廉被她身上散发出的冷艳气息吸引,听出她略带不悦的小情绪,他急忙回答:“不不不,甜心,这也是按规矩来的。亲爱的我没别的意思,真的。”
顾思感觉自己装逼装大发了,遇上钱的事自己首先Game over 。不过她也不怕,毕竟威廉这生意见不得光,装逼失败最坏的下场不过是被拉进黑名单。反正顾宗继官场老手,况且还和威廉八杆子打不着边,应该不会在意被迫黑名单的事。
思考不过一分钟,顾五小姐破罐子破摔,爽快表示自己会签。但由于准备不充分,她需要一天的时间了解市场行情。
威廉醉翁之意,也乐得给她这个后门走。于是各怀心思的男女又谈笑风生了一会儿,便双双迈入舞池跟随音乐跳动。
千岛代久远远的看着他们,桃花眼里笑意不明。见舞曲快结束,想上前邀请美丽的顾五小姐跳一支舞,却被姗姗来迟的文山新吸引注意,心痛地掐灭这个念头准备跑去勾搭文大少。
文山新终于出现了,迎着众人各色目光从容淡定的走进帕里斯,穿过人群径直朝文显那边走去。
“见过父亲。见过谢参谋长,刘大帅,李伯伯,吉田会长先生……晚辈惶恐,让几位贵客久等。”他朝文显认真躹礼,转而又向贵宾区的几位大佬虚礼一番,嘴上说着惶恐,脸上可一点惶恐的样子也没有。
“贤侄可算是大忙人了,想见一面也不容易。”李荣安受了他的虚礼,面带长辈慈爱的微笑开玩笑似的说。
文山新自觉和李荣安谈不上什么好关系,回话的时候毕恭毕敬却毫不留情:“多亏李伯伯不久前的慷慨解囊,晚辈这些日子才能妥善安置善堂的难民。”
“咳咳,这是应该的。”李荣安面色难看,谁不知道在那次临时捐款活动里文山新给他戴高帽明目张胆抢钱的事,面子上抹不开,只能私下恨得咬牙切齿。
见李荣安首战挂彩,刘大帅兴致勃勃凑热闹,道:“文大少果真心怀大义,明明文二少就快上菌事法庭了还能沉住气空出手去打理善堂的事,这种大公无私值得称赞!”
一旁的文显脸色立马变青,却还忍着怒意赔笑。
文山新瞥一眼父亲的神情,眸中冷光转瞬即逝。“您说笑了刘大帅,晚辈一举一动还多亏您的支持。”商不与官斗,这个节骨眼上只能低头示弱,退让一步又或者一百步,只要能确保文醒之在牢里的安全他文山新都觉得无所谓。
刘大帅满意的点点头,文显暗暗为自家大儿子捏一把汗。
谢庭冷眼旁观,心里却忍不住赞许文家大少玲珑心思,知道见什么人说什么话,滑溜的像一条泥鳅。
吉田一郎听不懂中文,起先迷惑地看着,后来随身翻译直接口译给他听,听得他一愣一愣的。因为不知道他们说的是什么事,索性不去插嘴。
一次交锋过后,文显老练的打圆场。在座几人都是圆滑世故的狐狸,表面上的和气还是要维持住的。于是借坡下驴,顺势下抬阶。
千岛代久远远看戏,并对老狐狸和小狐狸没能撕咬起来的结果表示十分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