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醒之把李副官扣押，又解决了李副官的亲卫，借着大帅命令，才把整支队伍的指挥权掌握在手。
清理现场的时候，他意外的发现了“失踪”好几天的顾思。
“……阿炤，你怎么，在这里？”
顾思扶着受伤的谢琰，头转向另一处，不敢直视文醒之的目光。
“这个……”她绞尽脑汁，也不知道该扯什么理由，最后用了一句“等下再说”打发了他。
谢琰咳出了一口血。
文醒之立刻叫人抬担架，把谢琰抬下山。
“轻点，谢琰肋骨断了，也不知道有没有刺穿内脏……”顾思一脸担心。
文醒之摸摸她的头，视线移动，落在她肿得发紫的右手臂。
“你也受伤了。”他心疼道。
“我还好。咱们先把这混乱处理一下，后面的事等下了牛头岭再说。”顾思安慰一笑，她没敢说自己的右手已经麻木到没知觉了。现场还需要文醒之把控，她不能让他分心。
“石头，你过来一下！”文醒之转身，朝不远处喊了一句，“照顾一下你顾师兄。”
石头小跑过来，见到浑身是血、脏得惨不忍睹的顾思时愣住了，好一会儿才迷糊开口：“顾……顾炤师兄？”
”是我，”顾思轻应一声，她有些累了，“我们先离开这里吧。”
“啊，好！”
石头应下，带着顾思离开了。
文醒之留在原地指挥，一直忙活到了后半夜，才让军队撤离。
顾思的手进行了简单的消毒和包扎，她守在谢琰身边，正迷糊糊，一副想睡又不肯睡的样子。
谢琰忍着痛一直没闭眼，他现在很清醒，亮亮的眼睛盯着顾思出了神。
发现他的目光赤亮，顾思双颊泛出少许红晕。想了想，觉得气氛有点尴尬，于是开口问：“谢琰，你怎么会在这里？”
刚问出口，顾思就后悔了。老吴和蔡锷都在谷子寨，又看看刚才这些军队的情况，她大致能猜测是军校有任务派出，谢琰出现在临界也是正常。倒是自己，一个请“病假”的人突然出现在谷子寨，这才叫可疑吧……
谢琰受了伤，肉体上的痛楚让脑子不太好使，一时间心思也没顾思转的多，只虚虚挤出来一个笑，黑耀石般的眸子越发认真地盯着顾思看。
盯了大约两分钟，才回答：“不放心，想看看你是死是活。”
这一句话，包含太多的信息量了。可惜顾思敌不过睡意，乍一听心里暖暖的，就不做多想，傻傻的笑着睡过去。
更深露重。
老吴下山的时候，正好遇上灵儿他们撤离的队伍，一群人聚在一起，撤到营地，没想到却被抓了。
文醒之之所以能迅速掌控队伍，还多亏军校第七期和第八期学员的配合，在他的指挥下夺取营地控制权。
总之这一夜，实在是惊险。
天微微亮的时候，文醒之捧着一盆热水走到了顾思身旁。
顾思睡得很警惕，听到脚步声，她立刻惊醒。两眼稍稍一抬，见到是文醒之时，她松了口气。
“醒之，你来了……”
文醒之放下脸盆，把毛巾浸湿，又拧干水，递给了她。“谢琰已经在回去的路上了，回到顺安城就立刻送去医院，你别担心。”
顾思接过毛巾擦擦脸，听着文醒之的话有些迷茫，转头看一眼空荡荡的身旁，才想起来，后半夜依稀有人把谢琰抬走。
“嗯，知道了。”她把毛巾放脸盆里洗洗，单手挤干水后又往头发上擦。后半夜太累了，她就这么睡了，也没注意自己早已臭气冲天。
水很快就浑浊，顾思闻了闻自己的味道，差点没中毒。她知道现在洗澡很奢侈，于是向文醒之要了一套衣服。
文醒之帮忙找衣服，找了一圈也没找到男装，于是向灵儿他们要了一身女装。
“醒之，你开玩笑的是不是？”顾思见到女装的时候脸红了，也不知道是气红的还是啥。
“阿炤，只有这个了。”文醒之声音低低的，有点小委屈。
顾思幽怨的看一眼他，最后在女装和被臭死之间，以宁死不屈的态度选择了……女装。
避开文醒之换上女装，顾思又好好的做了简单的清理。在勉强能闻的情况下，她在文醒之诧异的目光中把他的外套扒了，穿在自己的身上。
“咳咳，行了，醒之你要笑就笑吧。”顾思穿上文醒之的外套，装扮不伦不类。
文醒之随了她的意，开怀大笑。
营地分批撤离，先前已经撤离了第一批重伤人员，由成书领队，直接送往顺安中心医院。
现下该撤离第二批了。文醒之作指挥，让难民和轻伤人员先撤离，由顾思领队，带回第八期学员，暂时安置在顺安城郊的营地。在那里，文山新已经做好了接应准备。
顾思想在下一批和大家一起离开。文醒之依了她，老吴自荐领队。
等到第三批人员撤离、回到顺安的时候，已经到了下午。
不出所料，大帅府出了军队，把一干人等围了起来。顾思因为穿着女装，被忽略在外。其他人，包括蔡锷在内，不由分说被押扣了起来。
城里看热闹的渐多，一时间流言四起。
顾思趁他们不注意，偷偷溜走，不曾想被人捂住嘴，打晕了带走。
文醒之显得很冷静，没做任何反抗就跟着他们走了。
这下，顺安城更加热闹了。
……
轰隆！
顺安积攒了许久的暴雨，终于在某一刻倾泄而下。
滴滴答答的雨点声击打，吵醒了昏昏沉沉的顾思。她爬起身，左手揉揉发疼的后脑勺，半睁开眼打量四周。
视线落在一双黑布靴上，往上移，是一袭华贵的藏青色长马褂，再往上移，是李荣安面无表情的脸。
“李……李伯伯？”顾思吃力的站了起来，身体晃晃悠悠，“我这是，在哪里？”
“你在李府。”李荣安开口，喜怒不形于色。
顾思看着他，心里发毛。
“嘶——嗒——”
外头突然传人的鞭挞声引起了顾思的注意，她转身，入眼的却是一具被抽打得血肉模糊的身体。
一个男人被架在十字架上，冰冷的雨点冲刷着他的血肉。在男人的旁边，不断有人抽打着他的身体，每一下都是撕心裂肺的疼痛。然而，男人似乎毫无感觉，低垂着脑袋，不反抗也不叫喊。
顾思倒吸一口冷气。李荣安这是故意让她看见的，为了什么？
她第一个念头闪现：莫不是因为出逃的事？
但转念又想，李荣安没派人追回自己，应该代表着没被发现吧？
鞭挞还在继续，每一下都好似抽打在顾思的心里。
顾思甩掉这种奇怪的感觉，转回身，重新与李荣安对视。
“李伯伯——”顾思微鞠一礼，“敢问李伯伯，你让人把思儿打晕了带到这里，是要做何？”
“思儿呀……”李荣安开口，不喜不怒，“知道背叛老夫的下场是什么吗？”
顾思偷偷翻白眼，这和自己有半毛钱关系？但还是毕恭毕敬回答：“思儿不知。”
“没关系。”李荣安突然扯出一个和蔼的笑，“思儿刚才不是看了吗？不过，这只是一个小小的警告。思儿，有些东西，老夫在这顺安城信手拈来……”
心，不觉狂跳起来。
顾思皱眉，装傻：“思儿不知，请李伯伯明示。”
李荣安站起身，一步一步缓缓走上前，走到屋檐下。
“停了吧。”对着正在雨中抽打的人，他吩咐，“把他的头抬起来，让思儿看看他是谁。”
顾思呼吸一顿。
“思儿，方才低着头，你没看清楚人。现在，再看一遍，认一认？”李荣安的声音很平静，面带长辈的慈爱。
顾思缓缓，缓缓转过身。
男人半睁眼睛，虚虚的张了张口。
是顺子！
顾思怒意上涌，左手紧握成拳。
顺子一脸痛苦，见到顾思时眼睛亮了亮，下一秒却充满了无奈与哀痛。
顾思的呼吸重了几分。
李荣安他……他竟然……竟然敢！
“思儿，临界可还好玩？”李荣安关心的问，“听说大帅把文醒之一干人关了起来，哎哟，顺安这下可热闹了。”
顾思压抑住喷涌而出的怒火，没有说话。
“思儿，瞧你调皮的，手臂都弄肿了吧？这下，该怎么出门见人呢？”李荣安的目光落在顾思早已肿得失了知觉的右臂，无奈的叹了叹气：“这可不像大家闺秀的样子……”
顾思只觉身体一阵发寒，像被毒蛇缠住了身体，动弹不得。
“你……”她忍住内心的恐惧，咬牙，挤出一句话：“你到底想干什么！”
“老夫自然是要帮你。”李荣安回答。
“你想怎么样！”顾思问。
“思儿不是不喜欢‘顾炤’这个身份吗？”李荣安笑容亲切，“既然如此，那就做回‘顾思’，怎么样？”
做回……顾思？
顾思的心颤了一下，呼吸声渐渐急促起来。
“……不怎么样。”她冷声道。
“思儿，这可由不得你了。”李荣安从新坐回椅子上，笑道。
“那‘顾炤’呢？应该没人比我……更适合了吧……”顾思有些恐惧脱离顾炤的身份，但她又说不上为什么。如果是一开始，自己应该会毫不犹豫的吧。
“炤儿呀……”李荣安眼底闪现嘲讽，“炤儿他不是受伤了吗？这会儿，应该又回天津修养了吧……”
他的视线落在顺子身上，带有一丝威胁的意味，问：“怎么，你不愿意？”
顾思心下一惊。
半晌，她扯出一抹苦笑：“全凭李伯伯安排……”
……
顺安的雨下了三天三夜，满城风雨。
首先是文醒之临阵胁持指挥官的事，被告上了军。 事法庭，将于半个月后开庭审理。其次是成书私征学生、导致军校内部空虚一事，被军校高层进行了严重批评，据说在三天后会进行内部审判大会。再者是文山新，因为商队的事，他三天后也将在清风酒楼里面对商会的众审。最后是蔡锷，借由身体不适硬是要在顺安停留十天，暂时担任定远军校军事顾问一职。
而定远军校，但凡参与此次私征者，皆被打了三十军棍丢回了军校里，唯一逃过挨打的，也只有谢琰了。
谢琰被撤离后第一时间就进了医院的手术台，小忠接到消息时在手术室外哭得半死不活。好在谢三少福大命大，只是断了肋骨，骨刺划破了内壁引起吐血而已，并没有伤及器官。
只是这三筋动骨一百天，谢琰被迫躺在床上动弹不得，可无聊死了。
躺在豪华病房里的谢三少消息无疑是闭塞的，加之这些天小忠有意隐瞒，所以医院外的顺安再怎么满城风雨，医院内的谢琰都不知道。
天晓得，谢琰无聊到快发霉了。一边抱怨顾思为什么没来看他，一边数着指头催小忠去找人。
小忠点头应着，心想这几天北平那边收了电报，老爷应该也要到了。
雨就这么下着，天空黑压压的一片。
谢三少一边赏雨，一边期待顾思的探望。
滴答，滴答。
我盼望着，盼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