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做贼心虚似的和江远拉开距离,机械般的扭头,看到林女士坐在驾驶座,透过车窗,一脸不怀好意的看着他们。
佟瑶干笑一声:“妈……”
林女士板着的一张脸在看到江远那一刻瞬间堆满笑容:“这不是……”
忖思两秒,她继续道,“小江!对吧,正月那会儿我们见过的。”
江远表现得倒是坦然大方:“是我,阿姨好。”说着,又侧头和副驾驶上的老佟打了个招呼,“叔叔好。”
“诶好好好。”林女士笑靥如花,当即下车招呼他进屋坐坐。
被忽视的佟瑶看着自家妈妈这前倨后恭的态度,不满地小声嘀咕:“到底谁才是你孩子?”
老佟自顾自地从后备箱拿出刚陪林女士去超市买的一大堆食材,还不忘招呼站在旁边的佟瑶帮他分担一点。
佟瑶“哦”了一声,接过他手里的一箱椰奶,准备进屋。
刚往前走没几步的江远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似的,扭头折了回去,自然地接过那箱椰奶,然后朝着老佟身边走去。
“叔叔,我帮你提吧。”
佟正年跟吃错药似的,直接略过他:“不用。”
江远抿了下唇,也没当回事儿,继续往院子里走。
……
佟家客厅。
林女士和老佟坐在沙发上,佟瑶跟个鹌鹑似的站在二老身边,一句话不敢说。
江远坐在他们对面,大有一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架势。
“小江啊。”林女士端起长辈架子,一句话感觉能拐十八个音调,“我记得过年那会儿你说是佟瑶的大学同学吧,那现在你们是什么关系?”
好嘛,一上来就问了个佟瑶最不想回答的问题。
这要怎么回答?男朋友吗?
可江远到底也没答应过她,这么说总觉得有种逼良为娼、赶鸭子上架的感觉。
难道要说:“妈妈,您看这是我花两百万包养的小白脸,是不是特别划算?”
这么想着,她竟然脑补了一下那个画面。
感觉今晚就会被逐出家门。
江远不紧不慢地抬眸看了一眼正试图拼命降低自己存在感的佟瑶,接着冲林女士露出一个非常真挚的笑:阿姨,不瞒您说,我目前正在追求佟瑶。”
“!”
佟瑶一时间忘了别扭,猛的抬头看向他,试图从他脸上找出一点儿心虚的痕迹。
可惜,无果。
果然这就是老屁股…呸,老戏骨啊。
佟瑶心里感叹,还追求,说这话也不知道害臊,他什么时候追过自己?
从来都是她主动。
林女士一听他这话,顿时喜上眉梢。
有种自己精心呵护了二十多年的花圃,在绽放之际终于找到了懂得欣赏之人的欣慰。
之后她又拉着江远问了些基本情况,后者对答如流。
最后话题以林女士邀请他留在家里吃饭为结束。
江远其实不太擅长与长辈相处,盛情难却之下,忽然接了个电话,聊了两句后表示临时有工作要处理。
林女士这才遗憾作罢,并在他临走前力邀他下次再来。
只有佟瑶的方向能清楚看到,他哪是临时有工作啊?分明是接了个闹铃就走了。
很狡猾了。
江远一走,家里的火力就悉数对准了佟瑶。
“……”
佟瑶坐在方才江远坐的位置,认命般的准备接受拷问。
林女士宛如柯南上身,随手取下旁旁边老佟鼻梁上的眼镜戴上,还不忘推了推:“我想了想,去年年末那会儿,你孙阿姨神神叨叨跑过来跟我说你有男朋友了,说的是不是就是小江?”
“……妈妈,这都多久前的事儿了。”佟瑶很是无奈。
“请正面回答。”林女士铁面无私。
“是。”佟瑶摆烂承认,“但那是误会,你也看到了,他不是我男朋友。”
说起这个林女士就更来劲儿了:“不是男朋友还抱那么紧,佟瑶,你养鱼呢?”
佟瑶:“算了,跟你们说不明白。”
“我看人家孩子挺不错的,你要尽早做决定,别辜负人家。”
林女士还在喋喋不休,佟瑶已经失去所有力气和手段,只胡乱摆手应和:“知道了知道了。”
一直沉默的佟正年忽然开口了:“她的事儿就让她自己慢慢考虑吧,就算一辈子不结婚,我也是养得起的。”
“爸爸你最好了。”佟瑶苦着脸,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
林舒仪瞪了他一眼:“就你惯着她。”
……
从佟家出来后,江远驱车回了之前的酒店。
一进房间,发现佟瑶短暂地当睡衣穿过的那件衬衫被丢在床上,上面似乎还残存了些她的气息。
屋里少了个人,总觉得有点儿冷清。
他把那件衣服工整叠好,重新塞回行李箱,又收拾了一下自己的东西。
做完这一切已经到晚饭的点儿了,他拿起手机叫了个外卖。
等外卖的间隙忽然收到了佟瑶的消息。
是一张餐桌的照片,上面摆了好些菜,看起来色香味俱全。
他刚想回一句好好吃饭,接着一条消息又顶了上来。
【幺幺】:某人真是没有口福啊。
江远想象着她说这话的语气,低笑一声。
【JY】:以后会有的。
发出去之后迟迟没收到那边的回复,料想她是餐桌上玩手机被父母制裁了。
他也放下了手机,回忆着下午林女士抓着他盘问,以及佟父那一脸自家白菜被猪拱了的模样,蓦然想起了自己的父母。
九岁以前的江远和佟瑶一样,也有一个很幸福的家庭。
那会儿江为国和许佳敏很恩爱,也很爱他。所以幼年的他横冲直撞,像个小霸王。
可是九岁那年,一切都变了。
他记得那是个兵荒马乱的下午,许佳敏不知道从哪儿回来,急匆匆把他送去了奶奶家里。
然后,他就再也没有回过家。
许佳敏来看他时,已经是一周后了。他躲在旧到轻轻一碰就会发出吱呀响声的门后面,屏住呼吸偷看外面的人。
短短一周,许佳敏整张脸垮了很多,平日打理得一丝不苟的头发也乱如鸡窝,脸上写满了憔悴。
“妈,他杀人了,这辈子都完了。”
年幼的江远只觉得头顶像是被人闷头打了一棒似的,脑子晕乎乎的。
许佳敏的声音仍在继续,他却没什么心思听了,可一些字眼还是不受控制的往耳朵里钻:
赌博。
贷款。
过失杀人。
江为国过去几年在他心中建立起的温和慈善形象顷刻间轰然倒塌。
一起倒塌的,还有他们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