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屿白每说一个字，都像是一把刀扎在我的身上。
是啊。
这里是沈家。
我一个外人，有什么资格赖在这里呢？
可是，我不想走。
沈屿白见我迟迟没有动作，脸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秦听，你不想走也可以，那就留下来好好照顾秋秋吧。”
江秋秋显然有些不乐意，但也不敢发作。
“屿白，我要住她的房间。”江秋秋指了指我，对沈屿白撒娇道，“你让她搬别的地方住，好不好？”
“好，都依你。”沈屿白声音温和，揉了揉江秋秋的头。
然后抱起她，上楼去了。
看着两人的背影，我的眼前渐渐模糊起来。
以前沈廷屿还在的时候，也总喜欢把我抱在怀里。
温柔地对我说，“我的听听，我永远爱你。”
泪水啪嗒啪嗒地滴落在手背上。
沈廷屿，你的听听受委屈了。
好想让你再抱抱我。
可是却再也做不到了。
6
第二天沈屿白去了公司，却把江秋秋留在了这里。
我从医院回来，还没来得及把检查报告放好，就发现房间里一片混乱。
衣服乱糟糟地散落在地上，桌子上的书被胡乱地翻开。
最重要的是，床头柜上的水晶球不见了。
我出去后，这个房子里，只剩下江秋秋一个人。
眼前这一切，是谁干的自然不言而喻了。
我发疯似的冲到江秋秋面前，二话不说，给了她一巴掌。
这一巴掌力度极大，江秋秋直接跌坐在了地上。
她捂着脸，恶狠狠地瞪着我，“秦听，你敢打我？”
我蹲到她的面前，一把拽住她的衣领。
“我的水晶球呢？”
从她的眼睛里，我看到了自己现在的样子。
发丝凌乱，眼眶充血，就像一个索命的恶鬼。
江秋秋被我这幅样子吓住，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
我又重复了一遍，“我的水晶球呢？”
江秋秋彻底害怕了，颤颤巍巍地伸手指了指角落。
我顺着她指的方向，扭头看过去。
原本漂亮的紫色水晶球，此时已经碎得不成样子。
折散出的微光里，空气在无声地哀鸣。
我跌跌撞撞地走过去，把碎片拢进怀里。
没有了。
什么都没有了。
连沈廷屿留给我的仅剩的东西，我都保护不好。
碎片割伤了我的手指和脚踝，鲜红的血珠滴落在地上各处。
我任由血越流越多，直至把碎片全都染红。
眼前越来越模糊，我却听见有人在急切地喊我的名字。
“秦听，秦听！”
失去意识的前一秒，我仿佛看见沈廷屿在对着我笑。
阿屿，听听想你了。
7
昏迷的时候，我梦见了和沈廷屿的第一次见面。
“秦听啊，别跟她走太近。”
“离她远点，她可金贵着呢。”
……
整个高中时期，几乎没有人敢和我走太近。
所有人都躲着我走。
全都是因为。
刚上高中的时候，两个男同学下课在班里打闹。
有个男同学的手肘，不小心撞到了坐在过道边上的我。
本来也没什么事，可偏偏我有凝血功能障碍。
而他又正好撞到了我的鼻子上。
因此我的鼻血怎么也止不住。
鼻血流了满身，校服胸前浸湿了一大片。
那个男同学怕极了，跌跌撞撞地跑去找老师。
后来我被送到医院，好在并不严重，没过多久我就恢复了。
可因为那次事故，我妈来学校找了老师。
我从小就跟着我妈一个人生活，她把我看得比自己还重要，生怕我出一点事。
后来老师就在班上宣布，以后课间，禁止同学们在班里随便走动打闹。
以免误伤到其他同学。
全班心知肚明，这个“其他同学”，指的是我。
因此我就成了全班同学孤立的对象。
直到沈廷屿的出现。
那天老师带着他走到教室里，准备给他安排位置时。
他却笑着指了指我的旁边。
“老师，那里不是正好空着一个位置吗，我就坐那儿吧。”
说完，不等老师回答，他就拎着书包走到了我的面前。
“你好呀，新同桌。”
少年眼尾上挑，嗓音里带着笑。
我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继续默默地做题。
他很快就会和老师申请换座位的。
我在心里默默告诉自己。
却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凑到了我的耳边，“新同桌，你好像不太欢迎我啊。”
我条件反射般的扭过头去，正对上他的眼睛。
冬日的暖阳，偏有一丝打在他的身上。
连带着灰扑扑的我，撞进他的眼睛里，也有了些光亮。
那一刻，我的心脏砰砰地跳个不停。
8
睁开眼的时候，沈屿白陪在病床旁边。
看到我终于醒过来，他的眉头终于稍稍舒展了些。
“你还好吗，感觉怎么样？”
沈屿白抓住我的手，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紧张。
我扒开他的手，然后转过身背对着他。
一点也不想看见他。
要不是因为他把江秋秋带了回去。
我的水晶球，又怎么会被弄碎？
沈屿白看见我的反应，顿时来了脾气。
强压着怒意，冷冰冰道，“秦听，就一个水晶球，你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
“那不只是一个水晶球！”我歇斯底里地喊了出来，“那是阿屿送给我的！”
“阿屿……”沈屿白哈哈笑了起来，接着一把掐住我的脖子。
笑声戛然而止，我的呼吸也随之猛地一滞。
“可是我哥他早就死了！”
此时的他，就像是一个身处悬崖边上的恶徒。
脖子上的力道慢慢加重，窒息感席卷了我的全身。
那一瞬间，我真切地感受到了他想要掐死我的欲望。
因着求生的本能，我用力拍打他。
反正我也活不了多久了，不如就这样死了吧。
脑子里忽然冒出这样的想法，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然而沈屿白却猛然松开了锢住我脖子的手。
新鲜的空气灌入口腔，我猛吸了几口，才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
沈屿白似哭似笑，逃也似的离开了这里。
我全身脱力的躺在床上，入目是光秃秃的天花板。
窗外阳光微暖，却透不进来一丝光亮。
深秋的季节，生命在沉睡中凋亡。
而我，也将在冬日里。
与我的阿屿，再次相遇。
9
依着沈屿白的性子，出院前他肯定不会再来看我。
然而我没想到，第二天他又若无其事地来了。
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他温柔地笑着，一遍又一遍地叫我。
“听听，我们把过去忘了，好不好？”
“听听，我们能不能，重新开始？”
“听听，……”
我始终没有说话。
因为。
沈屿白。
我和你。
从来都没有过去呀。
又怎么会有新的开始呢？
我的过去里，一直都是沈廷屿。
况且。
我也不会有未来了。
10
我想要出院，沈屿白却执意让我住院。
不准我离开医院。
可是。
就算留在医院里，我也好不了了。
因此我想办法把他支走了。
“屿白，我想吃城南那家的冰糖葫芦。”我靠在他的怀里，“你去给我买，好不好？”
他说，“好。”
准备起身的时候，我却紧紧抱住了他。
再让我听一下。
阿屿的心跳。
他揉了揉我的头，温柔地说道，“等我回来。”
我骗他说好。
然后，我跑了。
我去了公墓。
妈妈和沈廷屿，都被葬在那里。
我好久没去看过他们了，希望他们不要怪我。
没有他们的这几年，我不知道我是怎么熬过来的。
幸好，我就快要解脱了。
我在他们的墓碑前坐了好久，最后跌跌撞撞地起身。
却不知道自己要去往哪里。
我不会再回到沈屿白身边了。
剩下的这些时间，我再也不想看见他。
是我害死了他的哥哥，我却还一直缠着他不放。
该死的人。
应该是我才对。
当初如果没有我的那通电话，沈廷屿也不会急着赶去医院，在路上出了车祸。
可我不是故意的。
当时的我，只是太需要有个人陪在我身边了。
那天打通电话后，我在电话里崩溃大哭，哭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我告诉沈廷屿，我没有妈妈了。
沈廷屿说，“听听，你还有我。”
可我等来的，却是满身被鲜血浸红的沈廷屿。
上天就像是给我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
我刚没有了妈妈，接着就又让我失去了沈廷屿。
我不知道那天是怎么熬过去的。
只记得那晚的雨实在太大，我却始终找不到回家的路。
每一滴落下的雨水，都是有罪的过客。
雨下了整整一夜，而我。
也一夜无眠。
自那以后，我便开始讨厌雨声。
11
我回到了老家的小房子。
最后的日子，我想住在自己家里。
房门“吱呀吱呀”地响了几声，才终于完全敞开。
客厅的柜子上，已经落了一层薄薄的灰。
但我没力气收拾了。
我有点困。
回到了自己的小房间，没多久我就睡着了。
也只有在梦里，我才能看见沈廷屿。
梦里的阿屿，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
他无奈又心疼地对我说，“听听，不是答应了我，要好好活着吗。”
可是阿屿。
活着好累啊。
我恐怕要失约了。
我倚在他的怀里，把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
“阿屿，阿屿。”
眼前的人忍着怒意，把我硬生生摇醒。
“你好好看清楚，我到底是谁。”
沈屿白啊。
他怎么又来了。
脸上的泪痕还没有干，就被沈屿白粗鲁地擦掉。
“秦听，谁让你一个人跑的？”
他的声音里，压抑着愤怒和委屈。
我推开他的手，淡淡道，“我不想再骗自己了。”
窗外雨声淅沥。
沈屿白握紧了拳头，眼眶突然泛红。
哑着嗓子问我，“秦听，你他妈能不能喜欢我一下？”
我看着他笑了笑，一字一句道，“可是，你不配。”
沈屿白，你只是个替身啊。
因为我的心。
只够装得下阿屿一个人。
12
我又被沈屿白带回了医院里。
他强硬地带我去做检查，全身上下做了个遍。
不管我愿不愿意。
我知道，他看到了那份检查报告单。
我听见他跟医生大吵道，“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都得给我治下去！”
面对他的无理取闹，医生也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沈先生，现在已经晚了，为什么你没有早点发现呢？”
是啊。
为什么呢。
大概是。
我夜里失眠，大把大把掉头发的时候。
沈屿白在酒吧里左拥右抱。
我独自一人去医院做检查的时候。
沈屿白把江秋秋带回家，许诺给她一个婚礼。
所以。
他又怎么会发现呢。
当然，我也不需要让他发现。
我只需要他留在身边，乖乖做好沈廷屿的替身。
不过现在。
我不要他了。
13
沈屿白陪着我的第五天，江秋秋找过来了。
她找到我，哭得尤其可怜。
“秦听，我求求你，把沈屿白还给我吧。”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我没打算跟你抢的。”
江秋秋却以为我在骗她，突然变了脸色，恶狠狠地说，“你都要死了，为什么还要缠着他不放？”
是啊。
我就快要死了。
沈屿白却不肯放过我了。
阳光斑驳，透过层层树荫，终于有一束照到了我的身上。
光影里，我听见自己声音坚定。
“沈屿白他，只是个替身。”
“我爱着的，一直都是他死去的哥哥。”
我告诉江秋秋，如果她愿意帮我逃走，我会死得远远的。
再也不出现在他们面前。
没想到，江秋秋竟然答应帮我。
“秦听，你最好再也不要出现。”
于是，在她的帮助下，我终于离开了医院。
江秋秋找来的人，把我送到了一个偏僻的郊区别墅里。
别墅里，我竟然见到了两年没见过的闺蜜林佳。
林佳说，前几天江秋秋在路上低血糖晕倒，恰好被她碰上。
后来在医院里，江秋秋在和别人的通话中提到了我的名字。
林佳毕竟救了江秋秋，得知她认识我，便希望江秋秋能让我们见上一面。
因此，我们才能在这里遇见。
林佳又穿了那件卡其色的风衣，一如两年前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时的模样。
她看见我如今的样子，忍不住哭了出来。
“秦听你个没良心的，都这样了还瞒着我。”
她抱得很紧，压得我有些喘不上气。
然而她却丝毫没有察觉，头还埋在我的肩上。
我轻笑着打趣她，道，“佳佳，你再不起来，我就要被你压死了。”
林佳终于放开了我，胡乱地抹了抹脸上的泪。
她的眼睛肿得像个桃子，不忿地盯着我看，“都这样了你还笑我。”
我立刻识时务道，“我错了。”
“我一直在找你，两年不见，你怎么把自己搞成了这个样子？”
林佳的语气里，透出的满是心疼。
我突然觉得眼眶发酸。
原来，这个世界上。
还有人在爱我。
14
我不敢再瞒着林佳，便把两年前的事全部告诉了她。
当初我强撑着处理好一切后，终于再也坚持不下去。
于是我跟所有人都断了联系。
直到后来，我去了沈屿白的身边。
因为沈屿白有先天性心脏病，所以这些年一直在国外静养。
而沈父又早早离世，沈家的担子全压在了沈廷屿一人身上。
沈廷屿只能留在国内，接手沈氏集团的一切事务。
后来沈廷屿车祸死后，他的心脏被移入了沈屿白的身体里。
又重新跳动起来。
昔日的爱人被黄土掩埋，可他的心脏却在别人的胸腔里继续存活。
我去找了沈屿白，死乞白赖地跟在他的身边。
长期生活在国外的沈屿白，只知道我和沈廷屿谈过一段恋爱。
然而他并不知道，沈廷屿是因为我才出了事。
因此他对我的态度并不算差。
沈屿白刚接手公司的那段时间，处处被人为难。
是我一直陪在他的身边。
帮他处理事务，对他无微不至。
后来他被我打动了。
我还记得那天晚上，他郑重地牵起我的手。
眼神里是掩饰不住的虔诚，“听听，我们结婚吧。”
圆月满空，繁星点缀。
看着眼前和沈廷屿有几分相似的脸，我鬼使神差地说了句，“好。”
把他当成我的阿屿，也好。
我不敢想，没有阿屿的日子。
我该怎么活下去。
所以一直骗着自己，得过且过。
然而婚礼上，沈屿白却当着众人的面，丢下我一个人跑了。
他一连消失了好几天，找不到一点踪迹。
再出现的时候，往日的矜贵模样完全不见。
眼底乌青，发丝凌乱，身上还带着浓重的酒气。
开口第一句话就是，“秦听，你他妈把我当替身？”
我低着头，突然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他掐起我的下巴，对着我吼道，“你告诉我，是不是？”
“……是。”
从那之后，沈屿白像是变了一个人。
他不再温柔地叫我，看我的眼神也总是充满厌恶。
我知道。
他恨我。
可笑的是。
他也离不开我。
15
林佳带我离开了别墅。
剩下的日子，我不想在医院里遭受折磨。
林佳故作轻松地看着我笑，“不想去就不去，我陪着你。”
只是说完后连忙转过身，接着我听见她极为隐忍的一声呜咽。
我说我想去看看海，林佳说好。
只是有些可惜。
我向来运气不好。
我和林佳悉心准备好了一切，然而还没等来日出。
空气中却先吹起了阴冷的风。
而后毛毛细雨，开始洋洋洒洒地从天上落下。
我恨死下雨了。
林佳看我心情低落，安慰我说，等到改天再来看。
不一样的。
今天是沈廷屿的生日。
我们曾经约好了的，等他过生日的时候，一起去海边看日出。
可如今。
没有日出。
也没有沈廷屿。
我突然开始流鼻血。
腿也有些站不稳，直直地向地上倒去。
林佳把我背了起来，边跑边哭，“听听，别睡，我送你去医院。”
可是佳佳，我真的好累呀。
我想抬手替她擦擦眼泪，告诉她别哭。
但我却连抬起眼皮都做不到。
意识有些混沌，我想好好地睡上一觉。
可是林佳却在我的耳边一直哭个不停。
没办法，我终于被她吵醒了。
“别哭。”我努力抬起手，替她擦了擦泪。
“再哭，眼要哭瞎了。”
她看见我醒了，着急地跑去喊医生。
我听见医生站在门外，重重地叹了口气，“剩下的日子，好好陪陪她吧。”
窗外的雨势愈发猛烈。
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16
这才没过几天，沈屿白就又找到我了。
全市最好的医院，是沈氏集团旗下的产业。
而我现在的身体状况，已经不能离开医院了。
我实在是不想再看见他了。
最后的日子，我只想要安静地过完。
但显然，沈屿白不可能同意。
他来的时候，林佳刚好出去买饭。
他进来后，就一直站在离床边几步远的地方。
然而过了许久，却始终不曾说一句话。
病房里，气压低得吓人。
我终于抬起眼皮看他。
却没想到，眼前这个一米八五的大男人。
明明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竟然却像个小孩子似的。
哭了。
他的眼眶里含着泪，要落不落的样子。
看着竟然有些心疼。
我无奈地叫了他一句，声音微弱。
“沈屿白。”
他蹲到床边，把头埋在我的手上。
声音里带着哭腔，“别再跑了，我求你。”
我感受到，他全身在发抖。
但我还是抽回了手。
“沈屿白，我不想再看见你了。”
他红着眼睛对我说，“听听，我错了。”
“我不和江秋秋结婚了，她的孩子不是我的。我已经把她赶走了，我只要你。”
他的姿态，卑微到了尘埃里。
“别不要我。”
“就算，你把我当替身。”
“……也行。”
我笑了，摸了摸他的脸，说，“可是。”
“我现在不需要你了。”
17
沈屿白不愿意走，我也懒得管他。
林佳对他也没好脸色。
她质问道，“她生病的时候，你怎么不关心呢？”
“现在她就快死了，你又来装什么深情？”
“就算你赖在这里，听听也不会原谅你。”
沈屿白低头听着，自始至终没有反驳一句话。
只是林佳怎么也赶不走他。
他就像是魔怔了一样，天天守在这里。
直到后来，江秋秋出现了。
她的模样憔悴了许多，再也没有以前的气势。
江秋秋跪到沈屿白的面前，声泪俱下。
“屿白，求求你原谅我吧。”
沈屿白看见她，顿时变得凶神恶煞一般，狠狠地踹了她一脚。
“你给我滚！”
江秋秋倒在地上，突然转头看向我。
“都是因为你，我变成现在这样，都是被你害的！”
好像确实是因为我啊。
但是，谁叫她太蠢了呢。
明明知道自己是个替身，却认不清自己的身份。
不过，要不是因为她。
我也见不到林佳。
我叫了沈屿白一声，他立刻换了一副温顺的模样，走到我身边。
我淡淡开口，“如果想让我原谅你，你就还我一场最盛大的婚礼。”
听完我说的话，沈屿白眸中闪过一丝喜悦。
但他很快恢复了正常，没有立刻答应我的要求。
空气冷却了几秒。
而后他同我商量道，“等你身体好点了，我再娶你好不好？”
我固执地答道，“不行，我要你现在就去开始准备。”
我等不了多久了。
沈屿白思忖良久，终于意味深长的开口，“听听，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扯出一抹笑，“这是当初你欠我的。”
沈屿白。
我想让你赎罪啊。
我想让你的每一天，都在煎熬中度过。
到老。
到死。
永不休止。
18
沈屿白答应了我的要求。
我催促他去筹备婚礼。
因为要准备婚礼，沈屿白终于不能一直守在这里。
他离开后，连带着空气也鲜活了许多。
我不想一直待在病房，便总是让林佳带我出去走上一圈。
天气好的时候，也会在长廊里晒晒太阳。
每当阳光晒在身上的时候，我才觉得自己还在真实的活着。
冬日暖阳，总能让人心情舒畅。
我看见被风从树上带走的落叶，轻飘飘地落在了地上。
突然感触起来。
我很快也会和它一样。
归于尘土中。
下午我睡了一会儿，醒来后发现林佳又在偷偷地哭。
“我都病成这样了，还要我给你擦眼泪啊。”
她看见我醒了，心疼地问我，“又疼醒了？”
我虚弱地扯起唇角，“习惯了。”
她听到我的话，又抑制不住自己的哭声。
“才不是的，你明明，最怕疼了。”
我只能用自己那双瘦得硌人的手，给她擦去眼角淌出的泪水。
她终于不忍心道，“听听，不然咱们吃点药吧。”
“你这又是何苦呢。”
是啊。
我这又是何苦呢。
我其实也不知道。
只是每次疼痛之余，我就会产生一种自虐般的快感。
但没有特效药吊着命，我的身体迅速衰败下去。
婚礼准备的仓促，时间定在了十天后。
而我得知日期后，原本萎靡的精神，竟然也渐渐转好。
我清楚自己的身体，这大概是回光返照。
但沈屿白不知道。
他看到我有所好转，肉眼可见的开心。
他提出让我去试婚纱，但我拒绝了。
日子一天天靠近，他也隐隐激动了起来。
直到婚礼当天。
原本预报的的好天气，竟然阴沉起来。
没过多久，就下起了雨。
看来天气预报，也不是一直都准。
我在心里算了算时间，这个时候。
江秋秋应该代替我，出现在婚礼上了吧。
沈屿白，我送给你的新娘。
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
我躺在床上，最后看了一眼窗外。
外面的雨。
下得好大。
我听着雨声。
慢慢合上了眼。
（正文完）
19番外（林佳视角）
听听已经好几天不吃药了。
她让我瞒着沈屿白。
我谁都没有告诉，只是每次看到她。
总是会揪心的疼。
那天她故意把我支开。
我其实并没有离开。
我躲在门外，看着她慢慢没了呼吸。
还好。
她走得很安详。
后来我听说，沈屿白的那场婚礼。
终究是没有办成。
半个京市的人，看见沈屿白在婚礼现场。
扔下新娘。
自己一个人跑了。
我听说那天，他跑回医院后。
差点把整个医院砸了。
不过那也没关系了。
彼时的听听，已经和她的阿屿。
团聚了。
我把听听葬在了沈廷屿旁边。
后来去祭拜的时候。
竟然看到了沈屿白。
他就坐在听听的墓前，像个无家可归的游魂。
没有半点人样。
我放下花束，转头看向他。
“你在这里，只会脏了听听的眼。”
他竟然哭了起来。
我转身想要离开，却听见他说。
“她就这么恨我？”
我回头，冷笑道，“她对你没有感情，又怎么会恨你呢。”
后来我再也没有见过他。
再次听说沈屿白这个人。
是他把财产全部捐给了偏远山区的时候。
他宣布捐出所有财产，然后消失在大众眼前。
我知道，他的余生。
将在悔恨中度过。
20番外（沈屿白视角）
听听提出要和我结婚后，我被喜悦冲昏了头。
她的身体越来越差，我也没有发现。
满心都是和她的婚礼。
直到婚礼上，江秋秋的出现。
我才终于意识到。
原来她一直在骗我。
我跑回医院找她，却发现病房里空荡荡一片。
她不见了。
大雨滂沱，整个城市被雨雾笼罩。
我一直找她，找了很久。
却始终找不到。
直到一个月后。
我去了我哥的墓前。
却在旁边，看到了她的墓碑。
那一瞬间，我建设了很久的心理防线。
彻底被击溃。
就像一个囚徒。
孤立无援。
头顶的天，也在呜咽。
我实在是太想她了，每日都去她的墓前。
那日京市初雪，我在她的墓前坐了一整日。
却遇见了前来祭拜的林佳。
我记得她。
后来她临走前，给我听了一段录音。
她说那是听听的遗愿。
录音里，听听的呼吸微弱。
她说。
“沈屿白，我要你活下去。你的身体里，跳动的是阿屿的心。”
“我要你好好保护他的心，那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遗物。”
我求林佳，把录音给我。
她没有给我。
临走时，我问林佳。
“她就这么恨我？”
林佳说，听听对我没有感情，当然不会恨我。
是啊。
她爱的人。
自始至终，都不是我。
可是听听。
下辈子，我不想再做替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