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心远不停思索,万家灯火阑珊是人间,青山处的低矮坟头是人间,喜庆日子里的迎来送往是人间,悲凄日子的家家缟素也是人间……
越来越多的念头浮现在陆心远的脑海中,一阵一阵的清风,以陆心远为中心吹向整片心神天地,随即天地画面骤变。
后山零散的坟地内,一个白发老妇伏地痛哭,面前是两座低矮的新坟,老妇人痛哭失声,不停呼唤着相守一生的老伴与儿子的名字。祈求老天爷开眼,用自己的性命去换深埋地下的二人能够再次睁开双眼…
另一处房屋之内,背部微驼的汉子局促不安的看着坐在床边的新娘子,伸手想要掀起新娘盖头,却被新娘一声咳嗽吓得缩回手脚,汉子犹豫之际,床上新娘却娇羞说道:“憨货,还不把盖头给我掀起来…”
陆心远最为熟悉的那家瓦房内。妇人一边往锅里下面,一边催促汉子把灶里的火退了。一大小女孩顶在哥哥的头顶在晒坝里数着天上的星星,一颗,两颗,三颗……
以这处小小村庄为中心,清风不断吹向远处。只见一处处街市显露,有那商贩叫卖,有那行人驻足,有美娇娘暗自跟随俏郎君欲结下定亲之好,有小儿郎背着书袋嬉戏打闹。更远处有那纤夫身绑麻绳声声号,有小娘子河边浣衣棒槌阵阵敲。
更远处,陆心远好像听见阵阵金戈铁马,喊杀声震天响,又好像看见金銮殿上黄袍天子怒斥群臣。陆心远闭上眼睛,听着那一道道繁杂的人间响动,心底却越发安详…
“是了,这便是人间了,人间处处是人间!”
陆心远这样想着,突然,一个想法陡然出现在陆心远脑海中。
身处人间,我即是人间!
陆心远被这突然出现的想法吓了一跳,慌忙睁开眼睛。却惊讶只见那处处人间都出现了一个棉袍小道士。
伏在坟头痛哭的老父变作了棉袍小道士,低矮坟头没埋葬的两具失手也成了棉袍小道士。局促不安的新郎官变成了陆心远,娇羞的新娘子也变成了陆心远,远处骑在战马上砍杀的士卒变成了陆心远。那对面长枪结阵的也是小道士…
一个个心神天地之人都化作了陆心远,数以百万道的庞杂心念瞬间涌入陆心远的脑海之中。陆心远只觉得灵台剧痛,仿佛要被那百万心念碾碎一般。陆心远难忍剧痛,抱着头颅倒地痛呼。
李云象瞪大了眼睛看着被陆心远改变的天地,每一处人间的陆心远都好似有所察觉,不约而同地看向了这个整座心念天地的唯一一个外来人。
随即有农夫抄起手中锄头朝李云象劈来,李云象只是眼神一瞪,那农夫便瞬间化作虚无,手中锄头落地。
伴随锄头落地声而来的是更多的凡人攻击,有妇人手拿菜刀劈砍而来,有稚子奋力丢掷石块,有兵士手提长刀而至,有书生举起砚台敲打。
李云象冷哼一声,身形未动,一圈鲜红涟漪自李云象身上穿出,鲜红涟漪好似一口无坚不摧的钢刀,将李云象四周近身之身截成两段,随后一道道赤红光霞自涟漪上绽放,李云象百丈之内一切心念所化事物化作了虚无。
一波一波的凡人好似无穷无尽一般喊杀着冲向了李云象,不堪其扰的李云象看了一眼倒地不起的陆心远,哼了一声,随即飞向天空。
凡人们触摸不及的高空中,李云象一脸冷漠的看着下方喊杀震天响的凡人。没想到,人群之中却有几团火球朝自己飞来。
李云象没有任何动作,那火球靠近李云象百丈之内,便自行消弭而去。
还没完,人群之中有人飞上了高天,在李云象四周站定,各自手持法宝,一道道绚烂术法如乱石一般打向李云象,李云象抬手一挥,将四周之人一把挥散。
本以为到此结束的李云象却没想到,更多的人飞到了高天之上,不断朝李云象打出一道道绚烂术法。数以百计的术法从四面八方而来,李云象无处可躲,陆心远的心神天地可没法随意的裂开虚空,李云象只以身躯硬抗。
只见李云象身上血气弥漫,早先那血气凝聚的神异生灵们又重新出现,唯独少了那头青蛟。天凰,白虎,穷奇,梼杌等一众神话传说中的神兽,发出阵阵叫声,无量神光从它们身上崩发而出,只片刻便将四周之敌碾做齑粉。
李云象霸气横扫了周围之敌,却没有任何放松。反而眯起了眼睛,嘴角带着一丝笑意看向倒地不起的陆心远。
“好家伙,这小子的道哪里是什么守护人间,分明就是心演人间,自己就是人间。”
方才的对敌出手之际,李云象就已经察觉到四周朝自己出手之人修为越来越高,从最初的凡人,直至刚刚被血色生灵碾成齑粉的那些人,已然具备了冲灵境的修为。
李云象哈哈大笑,“来得好!今日李某就战一战你的整片人间!”
抱头痛呼的陆心远眼神中早已失去了清明,只是痛苦的大喊,丝毫没有注意到心神天地的变化。
数百道模糊身形飞起,手中各持法宝,朝李云象挥洒大片大片霞光,灿烂光幕带着可怖威势镇压向李云象。李云象大笑着驾驭身边生灵径直杀向那光幕!
各种神话中的神灵身绽无量神辉,各自使出术法轰击那光幕,天凰口吐烈焰,白虎气化兵戈。狻猊雷霆齐发,难以想象的道则之威与光幕轰然撞击,整片天地都为之一颤!
一时间,神霞漫天,仿佛无穷无尽的气浪从两人对敌的天幕咆哮着冲向远方,一方天地间充斥着难以想象的散乱道则!
风暴散开,那数百道模糊身形炸裂,手中各自持有的法宝也化作虚无。
李云象咳嗽着从风暴中飞出,一身衣襟破碎不堪,身上还有几处不大不小的伤口在往外不停流血。身后数头神话生灵各自皆有负伤。天凰嘴喙俱碎,一只火焰翅膀被炸于无形。白虎真身更是被拦腰截断,狻猊半边头颅不翼而飞。此时的神话生灵再也没有刚开始的赫赫威势,不过眼中皆是精光炸裂,对着那个抱头哀嚎的小道士,散发出滚滚战意。
李云象酣畅的大喝一声,面上没有半点受伤之后的疲态,反而战意更浓。
酣战至今,李云象已经越来越无法轻视这个小道士,即使此时陆心远的状态有些古怪,在李云象看来,陆心远的心念早在主动认输之时便已经消耗一空,此时还能在无意识的状态下支持如此巨大的消耗,来演化那些一步一步更强的修士,多半是自身化作那一方天地之间千百万人涌入的心念。想到这,即使是坚信人间一切无可不战的李云象也感觉有些头皮发麻。
“这小子若是能演化一方天地,以数以千百万计的凡人心念支持,只怕是气数三境的大修士也能演化出来…或许这便是他今后能否踏入无忧境界的道路!”李云象感慨道。
“真是后生可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