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此时要与我切磋的,是破妄境修士李云象,还是霸王一气宗宗主李云象?”陆心远强压下心神,看向李云象如此问道。
此话一出,下方修士先是沉默,随即哗然。有人暗自赞叹天君大人这话问得好啊,直指本心,若是单纯的修士切磋并无不可,可这两位,都是天大来头,背后的势力皆深不可测。若是两人直接开斗,外界必然认为是霸王一气宗与鸡鸣山直接冲突,加之先前霸王一气宗的表态,两者之间恐怕再无缓和余地。
“破妄境李云象与霸王一气宗李云象有何不同?天君未免也太不爽利了,李某只想要一场切磋,天君大人不愿意成全吗?”
李云象对陆心远没有应战的反应表现得十分失望。“莫非天君大人这等超然身份,还会顾忌我霸王一气宗吗?”
李云象虽一口一个天君大人,可眼中没有丝毫敬意。
“李宗主乃当世豪强,又是霸王一气宗这等顶尖势力执牛耳者,身居高位,自然一言一行都需慎重。”陆心远继续不轻不重的说道。
此时陆心远表面依旧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可心底却有些慌张,早先那副面对王霄杀伐果断的样子,完全是那股老人霸气气机所致,按照陆心远的行事,只怕还要好好与王霄再讲讲道理。若是此时与李云象切磋,自己落败是小,鸡鸣山威名不保是大,眼下之计,只有拖住李云象。等老人救醒自己便宜徒儿萧离栀之后,再想个法子由老人亲自与李云象切磋。
李云象深吸一气,缓缓开口:“既然天君大人有如此顾虑,那在下便以修士李云象问手天君大人如何?”
说罢,李云象浑身气势一震,无穷无尽的气机从其体内爆发出来,无数化作实质的血气覆盖李云象双臂,演化出繁复道则,压得虚空咔吱作响,隐隐可见四周漆黑的虚空裂痕。
李云象一手简单的显露气机,便有如此可怖威势,下方众人惊叹之余,也急忙朝远处飞遁,生怕两位大人物一出手,自己便稀里糊涂的丧了命。
“李宗主修为果然高深,不亏是人间绝顶修士。”纵然面对决意与自己一决高下的李云象,自知不敌陆心远仍是发自内心的赞叹起了对手。
“不过,杀力高低于我鸡鸣山而言,没有任何意义。”陆心远摇了摇头,神色自若的说道:“自世间生灵开启灵智,感悟天地法则以来,无数生灵踏上了修行的道路,有生灵求杀力高低,有生灵求长生不灭,有生灵终其一生只为问清楚自己何为道,我想请教李宗主,你的道在何处?是为何而修行?”
陆心远心思急转,相出了这个法子。既然与李云象切磋自己必输无疑,干脆一股作气,装高人装到底,先尽力拖住李云象,只等老人李乾闻出手。
李云象眉头一皱,没想到自己已经显露了战意,眼前这个小道士眼中依旧毫无胜负心,反而问起了自己的道。略一沉吟,李云象好似想起了什么,收起了可怖的气机。李云象看了一眼身前的小道士,干脆一屁股坐了下来。
“天君大人好心性啊,那我便于天君大人好好论论,千年前曾经有人登上鸡鸣山与道尊论道,我只叹自己成道太晚,没能有幸与道尊论道,今日便与天君大人好生论论,也算是了却生平一桩憾事,还望天君大人之后与李某好生战上一番,以印证李某所修之道。”李云象端坐于陆心远身前,理了衣襟,神色极为正式。
陆心远也盘腿坐于天空,抬手一挥,一张古朴茶桌凭空出现。
陆心远又一抬手,一壶清茶自无人察觉的小院中凭空出现在桌上,陆心远替李云象倒了一杯茶水,自己也端起一杯,饮了一口,示意李云象自便。
李云象没有端起茶杯,自顾自说道:“数千年前,神灵与妖族联手,要灭我人间道统,绝了人族修士,那一战我人族顶尖修士血染天地,百不存一。幸得道尊成道,一人横推天上地下,救我人族于危难。李某对道尊功业极为崇敬。”说到这,纵然天生狂傲的李云象也不由得顿了顿,以示对道尊的尊敬。
“可若是没有道尊呢?那我人族在数千年那场大战之中,可有半分获胜的机会?即便是那个先贤辈出的岁月,我人族依旧挡不住神灵与妖族的势头。故而,李某所信奉的道,便只是自己的拳头,以我战意,压得天下群龙伏首,要我身前再无可站立之敌,要天下听闻我李云象之名便直觉苍天在上,我便是要做下一个世间真无敌!”李云象高声道。
“李宗主果然气吞山河,此等气魄,难怪能立于修行界最顶峰!”“对啊,不愧是霸王一气宗宗主,端得是无上霸王气魄啊!”远处修士们被李云象一席话激起心中豪气,赞叹不已。
“这么说,李宗主的道,便是坚信自身无敌的战之一道?”陆心远微微颔首,对李云象的道也颇为钦佩。
“天君大人出自鸡鸣山,自然不会如李某这等莽夫一般浅薄,不知天君以为,何以为自身之道。”李云象看向陆心远,反问到。
陆心远皱了皱眉头,略一思索,没有作答。自小长于鸡鸣山,师父师兄呵护着长大,哪怕修行十多年,却仍是不知自己为何修行。似乎就只是完成师父师兄交给自己的课业一般。自己的道,到底是什么,或者说应该是什么却一无所知。
想到这,陆心远摇了摇头,有意胡诌胡乱糊弄过去,不知为何陆心远突然想起了自己前半生十余年无忧无虑的生活,加之李云象一番慷慨激昂的话语,想到那些抛头颅洒热血的先贤,想到那镇守人间数千年的师傅,话到嘴边却如何也说不出口,自小便力求本心坦荡的陆心远叹了一口气,坦言道:“不瞒李宗主,我至今仍未知晓自己道在何方?”陆心远如实相告,并无任何隐瞒。
陆心远此话一处,下方散开远处的修士又是一阵哗然。
“我没听错吧,刚刚小天君是说他不知道为何要修行?至今没有踏出自己的道?”有人窃窃私语的说道。
“我自修行以来,上有师父师兄守护,并无半分忧虑,与我而言,修行不过是如同每日吃饭劳作一般的寻常事,与李宗主不同,我既无问鼎天下的雄心壮志,也无半分对长生的渴求。我的道…仍不知在何处。”陆心远摇头叹道。原本只是为了拖延时间,此时陆心远却将自己心声袒露。
一如很久之前袁甲曾经问过陆心远的问题,他来这趟人间到底想做些什么,陆心远也曾细细想过这个问题,却终究没有答案,自已似乎长久以来一直都是被众多因果牵着走,却从未为自己踏出过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