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姐,可以加个微信吗?”穿着白T的少男生不仅背影看起来清爽,脸也长得挺清秀,算不上稚嫩,却和沉静自持得根本不像二十四岁的冷轻寒是完全不同的两个类型。
他微微躬着身,双手撑在大腿上,看着因为醉酒而双颊仿佛染了胭脂的时悦,眼里是毫不掩饰的惊艳。
突然,他身后冷不丁有个男声回答了他:“她没有微信。”
男生:“……”
这年头还有人没有微信?他七十多岁的奶奶都会用微信给他发语音了。
他侧过头,看着来人,刚想问“你是谁”,时悦却已经先她一步开口了。
“杜,杜维?你,你怎么来了……”
杜维弯下腰笑着回答:“少夫人,我来接你回去。”
他像是担心时悦在这嘈杂的环境中会听不清他的话,故意微微放开了音量,旁边的两个男生立刻将“少夫人”三字听了个清清楚楚。
两人有些错愕的对视了一眼,随后白T小哥哥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有些仓促的说了一声:“那个,打扰了。”
醉酒的时悦反射弧有些慢,她没有在意两位小哥哥的仓促离去,她的注意力纠结在了其他的点上:“为什么,是你来接我啊,我明明……”
她想说她明明是打回了冷家,没打给冷轻寒啊。
但随即立刻就想明白了,一定是冷轻寒正好在家,知道了她在酒吧,怕她惹出什么麻烦,所以才派杜维来的。
她觉得她明悟了,于是语气一转,一副了然状道:“哦,是冷轻寒派你来的吧。”
杜维一句“因为BOSS要来”胎死腹中,轻咳了一声,点了点头。
时悦撇了撇嘴,觉得有点扫兴,起身拍了拍屁股,伸手去拉地上的秋葵,“走吧,秋葵,不早了,先送你回去。”
车内没有开灯,两只醉猫都没注意到副驾驶上还坐了个人。
秋葵半躺在座椅上,舒服的快要睡着了,闭着眼睛感叹:“豪车就是豪车呀,坐着真舒服,诶,小悦,你怎么不自己弄辆开开,这样就不用像刚刚那样,还要跟人抢出租车了。”
时悦翻了个白眼撇嘴:“你是不是把酒喝到脑子里去了,我哪来的钱买豪车。”
“你才脑子进酒呢,你老公不是有钱嘛,一辆车的钱,对他来说毛毛雨啊。”
“关键他的毛毛雨不下我这啊,那只铁公鸡,衣服都没给我买过一件,别说车了。”
“啥,不是吧?”秋葵觉得不可思议,“我看冷大少爷那气质,不像是那么抠搜的人啊。”
“这就叫知人知面不知心,”时悦靠着车座苦大仇深地叹息:“这波真是亏大了, 想我时悦肤白貌美年纪轻轻一朵花,大好的青春还没来得及造作,就这么入了火坑,成了个已婚妇女。已婚就算了,老公还是个渣男!”
她这“渣男”二字一出口,成功把前面开车的杜维“渣”得一个哆嗦,差点就把车怼到了路边的护栏上。
卧槽,当着他家BOSS的面吐槽他家BOSS是“渣男”可还行,少夫人回去死不死他不知道,但他听到了不该听的,很大概率会被灭口吧!
后边的两人没有听到他内心的哀嚎,仍在热火朝天的讨论。
秋葵对时悦的说法嗤之以鼻,“你能要点脸吗,虽然你长得是不差,但有这么王婆卖瓜的吗?而且我觉得你这波不亏啊,别的不说,每天能对着冷少那张脸,就值了好吗”
时当当场反弹她一声嗤笑,“值什么,对着他那张脸不就跟对着张冰块是一个感觉?怎么,我是缺个空调吗?”
杜维:“……”
不,您不缺空调,您缺心眼。
他连头都不敢偏,用余光飞速瞄了一眼副驾驶上的人,就这么一眼,他都感觉到了来自极地冰川的温度。
嘤嘤嘤……好可怕,他想下车。
奈何作为司机,他注定要将这场坑爹之旅进行到底,只能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力求当一个合格的工具人。
可是偏偏就这点愿望有人都不让他如愿。
后座的时悦不知怎的忽然福至心灵似的感觉到了某人散发的冷气,搓了搓手臂道:“杜维,你是开了冷气吗,怎么感觉有点冷啊。”
杜维:“……”
你别叫我,我比你更冷!
瘫在后座左侧的秋葵本来都快睡着了,听到她这话迷迷糊糊睁开眼,嘟囔了一声:“有吗,我没觉得……”
正巧此时一束暖黄的灯光从右侧打进车窗,照亮了副驾驶,秋葵立刻被副驾驶上的人影吓得一个激灵,“什么……”
她刚想喊“什么东西”,副驾驶上的人就冷冷的回过了头,一张脸俊得跟神仙似的,神情却冻得像下一秒就要裂开。
正是“渣男”本渣。
秋葵:“……”
秋葵瞬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缩了缩脖子,假装自己是一只安静的鸡仔。
时悦听她嚎了一嗓子就没了下文,眯着一双醉眼地铁老人看手机似的看向她:“你怎么了?”
秋葵拨浪鼓式摇头。
时悦困意来袭,大大的打了个哈欠,没再追问,歪在车窗上,闭上了眼。
接下来的整段路程,车内的气氛都安静得让人窒息,只能听到时悦由清浅逐渐变得绵长的呼吸声,仿佛一车四人,就只有她在呼吸。
车子刚一在秋葵租住的出租屋楼下挺稳,装了一路小鸡仔的秋葵就低声说了一声“谢谢”,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蹦下了车,几乎是话音刚落,人已经在了车外。
然后她逃也似的一口气爬上四楼,钻进了自己的房间,直到关上房门,憋了一路的那口气才长长的吐了出来。
身子一松,她的脑子重新活了过来,一个念头悲怆的升起:完了,小悦那倒霉蛋,不会明天就从已婚妇女变成离异妇女吧。
车子终于到达冷家别墅门前的时候,杜维感动得几乎要泪流满面。
今晚这坑爹之旅总算要结束了。
拱火的两位女士一位早早逃之夭夭,另一位在后面睡得无知无觉,徒留他一个人面对身边的冷气制造机,这一路简直就是一场酷刑。
只是他一口气都松完半晌了,却发现,车上的人一点动静都没有。
“咳,”他轻咳了一声,小声提醒冷气制造机器,“BOSS,到了。”
“嗯。”冷轻寒低低应了一声,这才冷着张脸憋着一口气似的回头去看后面的人。
后面的人大概真的有点冷,脑袋搭在车窗上,身子在座位上缩成了一团,像只蜷起来的猫。
看起来……竟然还怪可怜的?
冷轻寒:“……”
刚刚还在背后骂他渣男,说对着他的脸就像对着冰块,这会儿又在他面前装可怜!
他单方面给睡得人事不知的人安了个“装可怜”的罪名,也顺便给自己找了个台阶,然后蹙着眉头又气又无奈的从储物格里拿了条羊毛毯把人虚虚包了一圈,这才把人从后座上抱出来。
睡梦中的时悦冷了一路,这会一发现身边有了热源就主动贴了上去,脸贴着冷轻寒的胸膛像只小猫一样蹭了蹭。
蹭得冷轻寒动作一顿,脸好像又臭了几分——还撒娇!
脸很臭,心里却好像被小猫温温热热的肉垫不轻不重的啪叽拍了一爪,拍得人心里只剩下软。
冷轻寒无奈的叹了口气,算了,跟个女孩子计较什么。
进了屋。
客厅里充斥着深夜剧场无聊狗血剧的俗套台词,沙发上只坐着梨雪。
见时悦被抱进来,脸上有些诧异,“小悦怎么了?”
“睡着了。”冷轻寒抱着时悦径直上楼,边走边淡淡回了句。
梨雪站在原地,眼中闪过一丝晦暗。
她刚刚闻到了酒味。
时悦喝醉了?还是,打算借着装醉……
阴暗的人,看什么都是阴暗的。
梨雪目送着冷轻寒抱着时悦上了楼,转身就进了厨房。
楼上主卧里,冷轻寒就着抱人的姿势把人轻轻放在床上,就准备抽身离开,然而还没抽到一半,床上的人失了热源,跟开了自动跟随似的又朝他的方向蹭了蹭,还一把揪住了他胸前的衣襟。
冷轻寒:“……”
还有完没完,撒娇也有个度好不好,这么磨人,这女人是在装醉碰瓷吧!
他一只手还被时悦压在脖子下面,另一只手正伸在时悦头上,本来打算把她头稍稍抬起好把压在下面的那只手抽出来,这会儿直接改道到了时悦脸上,气不打一出来的揪着她睡得一脸憨甜的脸蛋一拉——
“嗯……”时悦不满的哼唧了一声,脸一偏,把整张脸都埋进了他怀里。
冷轻寒:“……”
无语了半晌,他任命似的斜靠在床头,仰天长叹了一口气。
醒着的人满心生无可恋,睡着的人却正在做美梦。
时悦仿佛回到了前世她与冷轻寒初次发生关系的那晚,疯狂的纠缠之后,冷轻寒从身后将她整个人环抱在怀里。
梦里的月色像月神垂落的羽带,美丽而轻柔,洒在颈间的呼吸,温热而甜蜜,是她熟悉的清冽气息。
一切都如此旖旎而梦幻,像一场颠倒人间的大梦,颠倒了她整个后半生。
“冷轻寒……”
梦中的人轻轻呢喃出声,短短三个字,在舌尖缠绵出无限的缱绻。
冷轻寒一愣,忍不住低头去看时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