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亲王皇世渺表情化开,目光柔和起来,“你这丫头,还和小时候一样胡闹,二叔就是二叔,何来该如何称呼。”虽是训诫的话语,但是意里的宠溺之意无不外露。
梦落雪看着这张脸,五官与皇世甫七八分相像,眉宇间的气傲并未随着年龄而淡去,只是平添了几抹深遂与柔和,沉稳之气贵而不显,可想而知,年轻时该是何等青俊杰逸,梦落雪收了收心思,走至皇世渺对面随意一坐,“你们倒真舍得,把我丢在那儿自活自养,啥也不管。”
皇世渺看了眼梦落雪毫不拘谨的态度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我从来不知他把你带去了何处,他并未按最初的约定把你带去本来安排好的地方,十几年前,自你离开,我们便没了你的消息。”
“什么?”梦落雪闻言诧异的抬起头盯着皇世渺,盯了半晌,见其却是一脸不知的表情,突然又一笑,“向叔叔定是怪你的,所以才违了约定,不过他对我真是极好的。”
“这自是没话说的,普天之下,若说他对你不好,那就不会有人对你好了。”皇世渺喝了口早已冰凉的茶水,似要让这冰凉让自己困顿几十年的心也清醒一些。
梦落雪也自顾自的倒了杯茶,一饮而尽,“难怪我初到东朝京城时,你没认得我,还不喜我。”梦落雪语气有些怨怪。
“呵呵,你这丫头,向清风这些年待你的确是好,他是全幅心思都放在你身上了呀。”皇世渺看着面前的梦落雪,无限帐惘的叹道。
梦落雪看着明明是一张岁月不留痕的脸,却偏就是不会利用,非要气质低调,掩没尘埃,歪了歪身子,毫无骨头似的往桌上一趴,“向叔叔待我极好,就是太严肃了些,这也不许,那也不许,还不让我出谷,日日待在那静寂的无雪谷,若不是还有老怪物陪我玩,估计你还没见到我,我就被闷死了。”梦落雪说完,又道,“当然了,还好这期间我女扮男装出来过几次。也算开了眼界,顺带认识些朋友,捡了个丫头伺候。”
“你说你身边的那个青衣丫头。”皇世渺眼中光芒突然焦聚一点道。
“嗯。”
皇世渺从怀中拿出一块玉递给梦落雪。
梦落雪趴在桌上瞄了一眼,伸手接过,“这是什么,见面礼,这就把我打发了。”
皇世渺突然一笑,“跟你娘一个德性,这是你娘临死前交给我保管的,说让我再看见你时交给你。”皇世渺顿了下,“没曾想,这一放竟在我这儿放了十几年。”
“这玉有何特别。”梦落雪翻倒着手中玉佩,触手温润,色泽光滑剔透,上面白净清晰,亦没雕刻任何图案,没什么特别啊。抬起头看着皇世渺,“我娘还说了什么没。”
“没,就说这块玉说不能以后能帮到你。”皇世渺摊摊手道。
梦落雪咂咂嘴,“算了,总归是我娘留下的。”说话间,把玉揣进了怀里,看了眼皇世渺半响,又伸出纤细如玉般的手,“你的见面礼呢。”
“那小子就准你一个人四处逍遥?”皇世渺轻轻拍开梦落雪的手,似突然说了句无关紧要的话。
梦落雪扁了扁嘴,不理会,“他家老头儿过来找你了吧。”似同样说了句无关紧要的话。
“嗯,把那玉小子喜你十年之事宣传的尽人皆知,明明是他孙子暗恋你十年,偏还自豪得像是你暗恋玉小子十年。”皇世渺似有些不屑道,“一把年纪了,也不知让让我们这些晚辈。”
梦落雪闻言“噗哧”一笑,这的确像是那个老头做的事儿,就那老头才能有这么极品的孙子,就那妖孽才有这么极品的爷爷。
待梦落雪笑意收起,皇世渺突然长长的叹了口气,“百年前灵云大师宿于玉容山庄,夜观星像,当星卜卦,言,百年后,隐星现世,天下合同大定,得星者得天下。”似有不忍的看了眼面前的梦落雪,“偏偏就那么巧,当晚,三国之帝同时宿住玉容山庄,此消息,一时为三帝而知,不过也因着这消息,才平了百年前玉容山庄免于死伤,那晚三国之帝可不是无故登门玉容山庄啊。”
“玉容山庄可不是这么容易拿捏的。”梦落雪轻飘飘的吐出一句话,眸中却有一抹暗影久久不散,隐星现世么,还好没说是谁,是不是自己还两说呢。
“丫头,荣亲王府自立世以来世袭几百年,根基也不会差了谁去,且这一代,你哥哥亦是少有人才,心思谋虑当今皇帝都顾虑几分,这些年,他生活得也不易,三国争相拉拢想其为助力,他都轻易四两拔千金糊弄过去。荣亲王府有一女的消息,终有一日会大白天下,那些个当权者都不是好糊弄的,几百年前立那个婚约也是先祖不得已而为之,有舍有得,二叔只想告诉你,若真有朝一日,到了不得不鱼死网破之时,二叔与整个荣亲王府都是你的坚强后盾,无论何时,你的想要,才是我们最愿意看到的。”皇世甫说完一段话,没有看梦落雪的表情,而是又喝了口早已冷透的茶水。
皇世渺这一微侧身,梦落雪才看到皇世渺鬓间微白的几根发,一种莫名的感动瞬间填满梦落雪的胸腔,这就是亲情吗,此刻,她不管是韩芯还是梦落雪,这一生她只能是梦落雪。梦落雪你有这样的亲人当该心满意足。
房内寂静良久,梦落雪提起茶壶稍用几力后,给皇世渺倒了杯茶,寂静的屋内除了呼吸声,便听到茶水冲泡之声,热气氤氲起来,茶雾缭绕。
皇世渺见得梦落雪的动作,内心甚是安慰,有这一身本事,日后也会有些把握。
“二叔,我爹娘当年到底是怎么死的,我可不相信我娘是难产,我爹殉情,别拿这些来糊弄我,就我听说我娘那折腾劲,可不是个会难产的。”待皇世渺面色稍霁,梦落雪出声问道,实在是这个大疑团压抑着她,为何要隐藏爹的死,还要二叔顶替爹造成真正的荣亲王未死之像。
“你娘.....此事,说来话长,丫头你总有一天会知道的。”
梦落雪明显看到当皇世渺提起自己娘亲的眼里的温柔之意,她当然明白这代表什么,抛开这些,开口道,“二叔你怪爷爷吗,明明你与爹爹是双生子,却永远躲在背后不能面世,直到爹死了,你才能出来,还是顶替爹爹的位置,世人终不知道荣亲王府还有一个双胞胎哥哥。”
皇世渺仿佛深陷往事回忆般的孤然道,“丫头,有些事不是表面上这么简单,你爷爷是这个世上我最敬重的人,而你爹爹与你娘是这个世上,我最在意的人。”
梦落雪闻言眸子一松,“我或许明白些。”随即摆了摆手,“哎,与你这个小老头在这儿哀伤什么。我去找平安了。二叔你还是早点休息吧。”
“去吧去吧,平安也是个好孩子。”皇世渺亦摆了摆手。
“对了,那叶玲珑.....”梦落雪走到门口时又回转身来问道。
皇世渺似思忖了一下,“我与那孩子谈过了,是我对不起她,怪我当年思虑不周,才害了他爹,以至于让叶丞相娶了她娘。”声间有些什么东西在极力压抑着,须臾,皇世渺又道,“不过那孩子是个聪明的,随他爹,幸好没随她娘,她娘性子太弱。”话落皇世渺面上的沉抑似焕散几分,有些婉惜的情绪也飘然在脸上消逝。
见皇世渺不再说话,梦落雪轻点点头,“也好。”话落,推门而去。
轻轻关上门,转回身,看着今夜甚好的月色,虽已夜深人静,可是却独有一番滋味。
刚走几步,顾平安与青柠同时现身院落。
“小姐,我肚子好饿。”青柠一上来就挽着梦落雪的手。
“平安哥哥,这是你地盘,你安排。”梦落雪很随意的冲站在院落的顾平安招招手吩咐道。
顾平安微微绽放点笑容,“跟我来吧。”言罢便领着二人走出院落。
荣亲王府厨房里,三人席地而坐,饭菜随意摆放在小桌上。
“叶平安,你见过我娘吗?她是怎么的一个人?”梦落雪喝了口酒道。
酒甘香醉,连夜色也微微熏了几分。
“见过,那时我三岁,梦姨是个很好的人,说温柔吧,有时候她比王府的教书先生还凶,我记得好几次,见到她把你爹关在门外,而你爹苦兮兮的守在门外一直不停说好话,那模样与平日里张狂不羁的王爷简直天差地别,可是王爷却也甘之如饴。”顾平安一幅陷入孩音时代回忆的模样,深沉的眉眼都柔和几分。
“小姐,你娘真厉害,你应该像你娘学习。”青柠同样喝了口酒道。
梦落雪白了眼青柠,复又颇为自豪道,“那是谁啊,是我娘啊,当然厉害了。”放落,又喝了口酒。
“我怎么有你这么个没良心的妹妹,你哥哥我在外给你讨利息,你却在这儿悠哉悠哉的喝起小酒来。”门框上不知何时皇世甫毫无形象的倚在那儿,眉目略显疲惫之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