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
那人听到声音背僵了一下，但并没有转头，也没有搭话。
黎若若继续向前走，径直走到了他面前，跟着坐在了他的边上。
“哥，不开心么？”
黎凌风穿着一件黑色的夹克，双腿搭在一旁的台阶上，手中拿着一瓶啤酒，旁边还有一堆空的满的啤酒瓶，头发也乱糟糟的，整个人看上去都很没有精神，和以前那个意气风发的黎凌风千差万别。
这让黎若若想起了三年前。
他当时也是那样颓废，只不过，那个时候，他还有干劲，还会去应酬争取，四处哀求，失望了他才会找一个酒吧喝酒，第二天再继续……
黎若若长长叹了一口气：“哥，我还活着，我希望你知道。”
黎凌风喝了一口酒，依旧没有理会她。
“我知道，你可能真的不认我，也可能……只是想装模作样到底。”
黎若若咬了咬唇：“我不知道你有什么计划，但是哥哥……我希望你安好，希望你一切都安好，也希望你知道我安好。”
她并没有要求黎凌风认她，也没有强烈地抱着他，只是淡淡地，像是一个过路的路人一般，叙说着这些他会想知道的事。
“和我说做什么？我不关心。”
黎凌风半晌才冷淡地挤出这么一句，但只有他自己知道，此时他另外一只手早已握紧成拳头，用力到手背青筋暴起。
黎若若只是淡淡地笑了一声，拿起一旁的酒，递给黎凌风：“哥，可以帮我开一下么？”
“女孩子别喝酒。”
“我孩子没了。”
她抬头，将风吹起的秀发挽到耳后：“哥，我的孩子没了，后面也修养了一周了，可以喝了，真的，我也不会喝太多。”
黎凌风身子一僵，只觉得怒气蓄满了胸膛，随时就要迸发出来，可他还是捏着拳头忍着。
良久，他才接过她手里的酒瓶，用开瓶器帮她打开递给她。
“哥，你还记得我们小时候玩的游戏么？”
黎若若喝了一口酒，抬手用食指和大拇指圈成一个圆圈，放到眼睛的位置，眯着眼睛看过去：“小时候，我们经常晚上坐在露台上这样看天空找星星，妈妈还会给我们切好水果，做好蛋糕，我每次都很开心，其实你怎么会不知道，这又不是真的望远镜，能有什么效果？可你们都哄着我，宠着我。”
“甚至还会故意输给我，再假装不情愿地帮我实现一个愿望。”
说着，她笑了笑，挪到了黎凌风的身边，小心翼翼地将头靠在了他的肩膀上：“哥哥，如果可以，我真想时间停留在那年的夏天，爸爸妈妈都还在的时候，哪怕若风只是一间很普通的公司，平平稳稳，可我们全家在一起就很快乐。”
她想，如果爸爸从未和宋雪有过什么，那他们一家可能就能一直一直这样平淡幸福下去，哪怕她还是会傻傻地喜欢封沉衍，但爸妈都还在，又怎么会让她陷入这样的境地。
黎若若又长长地舒出一口气，接着喝了一大口酒：“哥哥，不管你有什么计划，都停下来吧，我不需要你这样的付出，我更希望你拥有全新的人生，以后你就不再是我黎若若的哥哥，也不再是黎凌风，你是你自己。”
“若风，对于你……更像是父亲留给你的负担，你明明很努力了，但总有人在其中使绊子，若风终究是走不远的，哥哥，放下吧，放下若风，放下黎家，也放下我……”
黎凌风没说话，但她能感觉到他的肩膀微微颤抖，她想他大概是在隐忍吧。
“哥，我真的很后悔，把你和许湛哥哥都脱下了水，其实我都快死了，一个人溺死，总好过大家一起，不是么？”
“许湛哥哥的手废了，以后再也不能拿手术刀了，实验室里的精密实验，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操作，我真的觉得很痛苦，很愧疚，我想补偿，想报答，可我连命都没多久了，我又能拿什么报答他？”
“哥哥，你也为了我活了这么多年了，只因为你是长子，是我的哥哥，所以你就要为我遮风挡雨……可我觉得这不对，你应该有自己的人生，不应该奉献在我的人生里。”
说着，黎若若抬起头看向黎凌风，许久未见，他的脸颊瘦了，胡子也长了出来，从前清俊的少年气没了，只剩下了沧桑和疲惫，看得她鼻尖一酸，忍不住伸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脸颊。
“哥哥，放手吧。”
从前，她怨哥哥不认她，哭哥哥不要她了，可现在，学会了放手。
也希望哥哥放手。
黎凌风终于忍不住，打开她的手，站起身：“我的事用不着你插手，你还是管好自己，收好自己的位置，安安心心当个封太太，有病就好好治病，别没事就把快死了挂在嘴上。”
见他要走，黎若若伸手拽住他的衣摆：“哥，我说的都是事实，你根本不值得。”
“不值得？”
黎凌风转身，居高临下阴郁森冷地凝着她，嘴角勾起一抹嘲讽：“我把股票都转让了，也换了一笔钱，怎么就不值得了？佳人是个好女孩，我早已把她当亲生妹妹，把若风给她，我放心得很，总好过在你手里被糟蹋。”
随即，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拿出一份协议丢到她的面前：“你的股份也转给她，把字签了。”
“哥……”
“签了，你连一个封太太的位置，自己的老公都守不住，你还能管好若风？你别忘了，你现在可是一个死人！”
死人……
黎若若心头一紧，看着面前的文件犹豫了片刻，便提笔签上名字交给了黎凌风。
若风，是爸爸留给她和哥哥的，她相信哥哥断然不会那么轻易就转让出去，与其成为哥哥的后腿，不如支持他。
拿了她的文件后，黎凌风便打开她的手，凌厉地瞪了她一眼：“以后就乖乖当一个死人，在医院里接受治疗，外面的世界就交给那些有能力掌握的人，而你……呵，一个什么也不行，却天天嚷嚷着要保护这个，亏欠那个的人，还是躲好一点，以免被人发现了，我怕你更难堪。”
话落，黎凌风就拿着文件走了。
一直到他的背影彻底消失在海岸线，黎若若才猛地反应过来，她现在对外是个死人，要转让她的股份其实根本不需要她签字……
那哥哥给她签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