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若若右手用力地掰着左手，头越来越低，沉默了许久一直没有开口。
这个问题，她没想过。
以前，她很清楚，可现在她却有些看不清了。
她用力地爱过他，爱了十五年，爱到早已将他融入到了血液之中，让爱他成为了像呼吸一样的存在。
后来，她恨他。
在她以为他想要烧死自己的时候，她用尽全力地恨过他。
再后来，她得知，是他从火场将她救出来，她又一下子原谅了他。
如果没有他险些逼死哥哥这件事的话，在她心里，或许还是爱他超过恨他的。
可哥哥的事，就好像一根刺，深深地扎在她的心里，拔不掉，一直那样隐隐作痛。
然后这次仓库着火，他又救了她。
黎若若抬头看着许湛长长叹了一口气，露出一个苦笑，缓缓开口道：“许湛哥哥，我不知道。”
许湛身子一僵，眼底的情绪几乎就快要溢了出来。
“对于他，我的情绪很复杂，我很恨他，恨他对我，对哥哥所做的一切，但是……我可以欺骗所有人，说我对他早已没了感觉，可我自己心里清楚，我还有……”
她用力咬着自己的下唇，眼里含着泪：“许湛哥哥，我这样是不是特别贱？他根本不爱我，还伤我这么深，我却……”
“不许这样说。”
许湛将食指放在她的唇上，朝着她摇了摇头：“若若，不要这样说自己。”
她说这些辱骂自己的话，许湛心疼得不行。
他怎么会不懂她的情绪呢？
“爱恨这件事，是这世间最无解的事。”
许湛勾唇笑了笑：“以前，我以为世间万物都可以用理性来衡量，后来我才知道，唯独情感是无法用理性来定性的。”
“爱也好，恨也好，本身就在理性之外，如果情感可以用理性分析，那这世间的人早就成了机器人。”
他温柔地帮她擦着眼泪：“别哭，不论你对他是什么样的情绪都不要哭，更不要自责和辱骂自己，也许今天你看不清，明天你就会看清楚的，将一切交给时间吧，你也将自己交给心，别多想。”
黎若若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一番话，痴痴地看了他半晌，忽然笑了：“许湛哥哥，我以前以为你是不食人间烟火的。”
许湛一怔，看着她的样子失了神：“为什么这么说？”
她挑了挑眉：“你家世好，学习又好，长得还帅，为人又很温柔，那个时候不知道多少女生想要追你呢，可她们说你不近女色，再加上你和哥哥走得近，就说你其实喜欢男的。”
说到这里，她忍不住笑了出声：“其实，有一段时间，我都信了，但我看你和哥哥实在很正经，也不像是有什么不寻常的关系，所以我想，你可能就是对世间情情爱爱的这些事毫无兴趣吧。”
许湛看了她半晌，眼看情绪就要掩藏不住的时候，这才将目光收了回来，站起身将窗户关上：“你理解错了。”
黎若若没懂，歪着头愣了一下：“嗯？我理解错了什么？”
“我……”
许湛回头对上她一脸期待的样子，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伸手揉了揉她的头：“你现在需要休息，赶紧睡觉，我让夏天过来陪你，有什么事叫她就好。”
听到他提及夏天，黎若若脸色一下子严肃了起来：“许湛哥哥，虽然夏天是找你报恩，但是你也不能这样使唤她啊，她还这么年轻，应该好好在医院里实习的，不然以后的职业规划怎么办？我又没什么事，一个人完全可以，晚上就不要再让她来了。”
许湛一听就知道，关于夏天的事，她是知道了一半，然后自己乱想了一半。
但夏天自己都没说清楚，许湛自然也不会帮她去说，便只是敷衍道：“那是她自愿的，我可没有逼她，至于实习，只要她想，中心医院永远为她敞开大门。”
说罢，许湛帮她掖了掖被角：“好了，你快睡吧，别再胡思乱想了，知道么？”
黎若若点点头：“嗯，我知道了。”
许湛转身快速走出了病房，然后靠在墙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以前，他以为自己在她身边可以掩藏得很好，可现在他发现自己好像越来越掩藏不住了。
很多次，他都险些说出那些话。
但他知道，这些话一旦说出口，他甚至连留在她身边的机会都会失去。
许湛敲了敲自己的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在心中骂道：许湛，冷静一点，不要失了分寸，你现在根本没有资格爱她。
是，他根本没有资格。
夏天来的时候，见他一个人站在门口，神色并不太好看，也就猜了个大概。
“许教授，你这样下去早晚会把自己憋坏的。”
夏天看了他一眼：“过于压抑的人，一旦爆发起来，可能会完全失控，我劝你还是适当地释放一下情绪比较好。”
许湛脸色一沉，神色瞬间恢复了漠然：“我很好，倒是你不要随便乱猜别人的心思。”
“我只是关心她，不想有一天你失控伤害她。”
说罢，夏天也没再继续说下去，推开门走了进去。
许湛皱了皱眉，捋了捋衣服，走了。
他相信自己可以控制，一定不会有失控的那一天。
……
许是因为哭了太久，这一晚黎若若睡得比较沉，等她醒来的时候，都已经到了第二天的中午。
吃过中饭之后，她看外面天气不错，便让夏天陪自己去楼下散散步。
“黎小姐。”
夏天忽然走到她面前，将手机递了过去：“你又上热搜了。”
热搜上多了，人也会有免疫力，所以这一次黎若若完全没有以前的紧张感，只是抬头淡淡地瞥了一眼。
原本，她以为又是一些关于她，封沉衍还有沈佳人的一些三角恋的故事，却不想……
她只是看了一眼，便楞在了原地，半晌没能缓过神。
这件事，她想过无数个结局，却唯独没有想到过这个。
热搜标题写着一行大字，【昨晚，黎家司机张东在看守所留下遗书自杀身亡！】
在这行标题的下面，还有一行小字，【遗书中张东已认罪，承认所有的一切都是由他策划，与黎家大小姐黎若若毫无关系，并且说自己心怀愧疚，无法释怀，所以只能以死谢罪，希望张医生家属和黎小姐能够原谅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