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碑前,那盘热腾腾的饺子上的白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
此时再去看那些饺子,就会发现无法勾起任何食欲。
张守元缓步来到老妇人跟前,咬牙良久,才挤出半分笑容:“阿姨,他们都说饺子很好吃呢。”
容貌枯槁的老妇人回头看了一眼,眼中竟升起些许喜悦:“是吗?我家娃儿真是这么说的?”
“是!”
听着耳边那些哽咽的叫好声,张守元郑重点头。
“先生……俺想跟俺妈说一句话,可以吗?”
那张稚嫩面孔的年轻人哽咽着询问,目光中满是期待。
闻言,张守元沉默不语。
阴阳两隔,生不与死交,这是定理。
而且生人与亡者相遇,最后带来的结果只有一个,亡者留恋尘世不肯离去,生人惦念亲人,久思成疾。
最关键的是,答应了对方的要求,又怎么对待其他几人?
似乎是看出了张守元的担心,其他人影纷纷开口。
“先生,让刘康跟他母亲说一句话吧。”
“小康已经半年都没见过家里人了,求先生帮帮忙!”
“请您放心,我们这些当哥哥的,肯定得让着小康。”
“……”
听着周遭这些声音,张守元深吸了一口气,而后缓缓点头:“好。”
言毕,张守元再次掏出金鉴。
因为在火场里走过一遭的缘故,金鉴上面蒙上了一层脏污,看起来越发像是从街边小摊上淘来的残次品。
这种东西都是有寿命的,用过之后及时包养才能长久使用。
然而此时此刻,张守元却干脆利落没有半点迟疑。
“阿姨,请你先闭上眼。”
听着张守元的话,老妇人显然有些疑惑,但最终还是点点头答应下来。
“天下神兵,八卦之精,摄到神将,安坐吾身,闻咒速至,百事通灵……”
随着咒令,金鉴“咔”的响了一声,镜面上出现细密的裂痕,不过转瞬功夫,这块至少有数百年历史的金鉴突然裂开。
从碎片中刮了些许碎屑,张守元说了句抱歉,将金粉抹在老妇人眼帘上。
“好了。”
老妇人缓缓睁眼,浑浊的眸子里顿时有泪光闪烁:“娃儿!”
那个被称作刘康的年轻人重重点头,下意识就要抱抱自己的母亲。
张守元及时上前,沉声提醒:“如果不想留下隐患,最好不要接触!”
闻言,刘康这才艰难的收回手。
老妇人喜极而涕:“王队长,文博,小开朗,弘毅,你、你们都回来啦……”
将时间留给老妇人和这些英雄们,张守元掐着印诀静静看着眼前的一幕。
天底下最温馨的画面,莫过于亲人团聚。
三分钟时间,说长也长说短也短。
随着金粉剥落,老妇人眼神再次变得浑浊:“你们去哪儿了,我怎么看不到你们了?娃儿?王队长?”
看着老妇人手足无措的样子,张守元这才上前道:“阿姨,他们都该走了,人死为大,让他们安心离开吧?”
听着这些话,老妇人神色痛苦的点头。
目光转到那些人影身上,张守元微微颔首,而后盘膝坐下。
“昔于始青天中,碧落空歌,大浮黎土。受元始度人,无量上品,元始天尊,当说是经。周回十过,以召十方,始当诣座。天真大神,上圣高尊,妙行真人,无鞅数众,乘空而来……”
太上洞玄灵宝无量度人上品妙经!
在张守元诵经的作用下,老妇人神色渐渐趋于平静,而周遭的数道人影也随之变得虚幻。
足足四个小时,张守元盘膝坐在烈日下,稳若磐石不移不动。
经书六十一卷,诵经十遍。
十遍毕,张守元这才抬眸起身,旁边不远处,老妇人神色安详,已经沉沉睡去。
见状,张守元微微叹了口气,给孙晴打了一个电话。
十多分钟后,孙晴带人出现在烈士陵园。
中途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张守元自然也没心思再回余晴集团见安保部门那些同事。
跟孙晴打了招呼,让她把老妇人安顿好,顺带给安保部门的人打个招呼,张守元这才骑着电车往嘉和小区赶去。
张守元回到家的时候才五点多,秦月怡和赵凝兰都还没有回来,秦永平倒是在家看电视。
见张守元脸色有些异样,秦永平主动招呼:“今天工作不顺利?”
“还好。”
张守元还没有从下午的事情中回过神,难免有些心不在焉。
秦永平也不在意,只是瞥了张守元一眼,起身拿了两罐啤酒:“喝点?”
见状,张守元顿时有些好奇。
平时在家里,秦永平可没胆子这么“肆意妄为”。
想归想,张守元还是顺手接过:“你今天没去仓库那边?”
“哎,我去仓库是为了躲你妈。”
秦永平灌了一口啤酒,神色自在道:“最近几天你妈脾气好了不少,我还干嘛往仓库受那份罪?不在自己家好好待着,非往外面跑,那不是有病吗?”
面对秦永平这份说辞,张守元倒是表示十分赞同。
“虽然不知道你小子遇到了什么事儿,不过按照我以前的经验啊,人生在世,肯定会遇到不顺心的事儿。”
张守元灌了口啤酒,无奈提醒道:“人家那叫人生在世,不如意事之事十之八九。”
闻言,秦永平很不客气的甩给张守元一个白眼:“敢教训我了不是?”
张守元只得举了举啤酒罐,以示告饶。
秦永平得意的哼了一声,接着说道:“就好比在秦家,从小到大,老大一直看我不顺眼,小时候欺负我,大了之后排挤咱家。”
狠狠灌了一口啤酒,秦永平目光复杂道:“可那又能怎么样?不管怎么说,他都是我亲哥,一家血脉。”
捏了捏啤酒罐,见里面没了酒,秦永平瞪了张守元一眼:“你小子,怎么一点眼力见都没有?还不赶快去拿酒!”
“好好好。”
张守元满口答应,把冰箱里本就不多的酒都提了出来。
“咱们再来说说工作的事儿……”
从张守元回到家到秦月怡赵凝兰进门,足足俩小时,秦永平的嘴都没停过,翻过来覆过去一直就那么几句话。
在外面遇到不开心的事情,没关系,谁还没有难过的时候?
听得出来,秦永平还以为张守元工作上遇到了委屈,特地借着喝酒的名头开解他。
虽然事情并非秦永平想象的那样,但他的举动,还是让张守元心有感触。
不过,这份感动只持续到赵凝兰进门。
看着满桌啤酒罐,赵凝兰双手环胸,脸色阴沉:“你们,吃了熊心豹子胆?”
“他拿的!”
听到赵凝兰说话,秦永平直接从沙发上弹起来,满脸的义正言辞:“都是这小子说什么工作赚钱了,非要请我喝酒!”
“是他,是他,都是他!”
张守元满头黑线,目光落在一旁的秦月怡身上:“月怡,你听我解释。”
一老一少,真真是好一对……妻管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