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恂穿梭在乌烟瘴气的网吧中，他抽条得快，长得高，任谁看到他都会以为是个成年人。
网吧人很多，有一处最热闹，围了好多人在周围，江恂本来不感兴趣，只想赶紧找到程予舟，结果听到包围着的人群中传来了熟悉的声音，“penta kill不是很简单的事吗？”
江恂站了过去，只看得到程予舟露出来的后脑勺，他专心致志地打着游戏，操作着江恂不认识的英雄，冲进了人群中，江恂一时忘记了自己来的目的，他看到程予舟冲了进去，他的第一个想法就是，应该没了。
下一秒，程予舟舞着银色光刃，踩着炮火几下就将对面的人点到了残血，身影极速移动，飞快地点着其他英雄，他自己的血量也降低到了一定的界限，几近残血，然而就在这时，他触发了被动，极限回血，将最后一个人头收入了囊中。
“penta kill！”
“恭喜67号机位玩家soda获得五杀！”网吧里响起了劣质的语音提醒，周围的人发出了一阵欢呼，赞扬的话络绎不绝，简直要把人捧上天。
程予舟白净的脖颈左右扭了扭，他摘下了耳机，揉着自己的手腕，周围人差不多散了，突然，头顶传来了人声，“手疼？”
程予舟的笑僵在了脸上，他太熟悉这个声音，他尴尬地回头，“恂哥，你怎么来了？”
江恂在他的邻座坐下，程予舟手忙脚乱想要去关游戏，可是江恂抓住了他的手，握在手心里，给他揉手腕，合适的力度落到手腕上，快把程予舟给揉软了。
“恂哥…”程予舟心虚地喊了一声。
“你刚才在玩什么游戏？”江恂不轻不重地按着他的手腕。
“KGC，就一款新游戏。”程予舟偷看江恂的脸色，感觉他好像没那么生气，才稍稍放下心来。
“你很厉害？”江恂抬了抬眼。
“我也就最高的段位吧，全国玩家我排前五十。”程予舟嘚瑟地挑了挑眉，语气中充满了骄傲。
江恂不说话，只是给他揉手腕，骄傲过后的程予舟又怂了起来，讨好地说道：“恂哥，你放假了啊，那我们走吧，我刚好玩累了。”
“不急，教我怎么玩，我也试试。”江恂说道。
程予舟瞪大了眼睛，以为江恂在唬他，“恂哥，你这是什么新的暴风雨前的宁静吗？我怪害怕的。”
“不是，真的是想试试。”江恂道，只有自己试了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他知道程予舟不爱读书，打游戏算是他的最新爱好，如果跟他反着来，没准逆反心理会很强，连自己的话都不会听了。
“好。”程予舟摸不透江恂的心思，找人借了两个小号登了上去。
“恂哥，我先带你打一把人机，清楚一下游戏机制。”程予舟偷偷偏头看他的脸色。
江恂面色如常，他点进游戏，应了一声“好”。
“那你给我打辅助好不好？”程予舟笑着问他。
没想江恂竟然点了头，“好。”
程予舟倒是愣了，男生嘛，谁没有点好胜心呢，就喜欢玩秀的位置，巴不得让全世界的人都能看到自己的高端操作，打野、AD成了优先选择的位置，甘心给别人打辅助的人，就是做绿叶。
程予舟见过了太多抢着玩C位的人，听到江恂愿意给他打辅助，倒觉得委屈了他。
“辅助要做什么？”江恂问他。
程予舟摸了摸鼻子，往江恂的方向靠了靠，给他锁下了一个易操作的辅助英雄，“恂哥，辅助和AD走一条路，辅助就是负责给AD抗伤害，帮AD解控制，帮AD留人，反正一切跟AD有关的事情都要做。”
“做他的盾，做他的矛？”江恂抬眼道。
“对，就像AD的小媳妇哈哈哈。”程予舟被自己的解释逗笑了，拉着江恂笑，“恂哥，你可要答应我，以后只给我一个人打辅助，平时你就玩别的位置，比如我这个位置——AD吃极限操作，但是帅啊，操作是一时的事情，帅是一辈子的事情。”程予舟道。
游戏很快开始，程予舟边操作边教江恂，江恂上手快，很快就掌握了精髓，打到后期的时候，江恂已经不需要程予舟指挥，自己开始了游走，去帮助其他路的队友。
打团的时候，江恂就游离在程予舟的身边，程予舟放开手脚，痛痛快快地拿下了五杀，水晶爆炸之后，他伸了个懒腰，躺到了靠椅上。
“恂哥，你真是有天赋啊，真不愧是学霸，连游戏都学得这么快。”程予舟道。
江恂瞥了一眼他，往靠椅上瞧了一眼，颜色一块深一块浅，他没靠上去，挺直了腰背，他弹了弹衣袖上的烟灰，“程时咎呢？”
“他在家呢，估计在睡觉吧。”程予舟回道，挑了挑眉，“恂哥，怎么突然问到程时咎了？你是不是回来的时候没见到他，挺想他的？”
“你中午吃的什么？”江恂问道。
程予舟顿了顿，手边上的泡面碗还没有收拾，他起身收调料包袋和沾着汤水的筷子，“吃了个泡面，我这不是珍惜时间吗？你知道的，去了学校没什么时间玩，好不容易从那里出来了，不玩会怎么对得起自己？”
“那你想过程时咎吗？”江恂对他的话颇为不满。
“怎么又提他啊？关他什么事啊？我出来玩还非得带着他吗？我都当了十几年保姆了，我当够了！”程予舟提高音量喊道，手上的筷子一摔，一滴油汤溅到了江恂的衣服上，胸前立刻晕开了一团油渍。
“程时咎直到我回家前都没有吃饭，叔叔阿姨在外打牌，你去打游戏，打算饿死家里那个小的吗？”江恂看着那滴油渍，微微蹙起了眉，瞥向了程予舟。
“草了！饭都不给他留一口！”程予舟懵了一秒，拔腿就往家里跑，跑了几步又停了下来，不对啊，既然江恂那么说，那他肯定是给了程时咎吃的。他往回走，拽起还坐在那里的江恂一同往回跑。
“你拽我做什么？”江恂问。
“你跟弟弟都不能饿死啊，你是不是还没吃啊？”程予舟迈着大步往前跑，回头看着他笑，“你一定着急找我，给程时咎煮了吃的，自己肯定没吃，走，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程予舟所说的好吃的就是烤红薯，他最爱吃烤红薯，一口气能吃完两个，他买了四个，塞给江恂两个。
两个人站在屋檐下啃红薯，江恂的脸上沾了黑渍，程予舟憋着笑给他擦掉。
吃完红薯，程予舟意犹未尽，看着车水马龙，有些犹豫地开口，“恂哥，你会不会觉得我不可理喻？”
“有什么不可理喻的？”江恂淡淡地说道，用纸巾擦干了手指缝里的糖浆。
“我喜欢打游戏，家都不回了，学习也不管了，弟弟也不要了，光顾着打游戏了，我都快着魔了，就是老师口里的坏孩子吧，恂哥，你会不会讨厌我啊？”程予舟道，背绷得很直，像是等着审判。
“不会。”江恂的手落到了他的头上，像是看穿了他的内心想法，按着他的头揉了揉，江恂道：“你想过要靠游戏获得什么吗？除了五杀和最高段位，你还想要什么？”
程予舟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凝滞，他陷入了深思，他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从中获得一些什么，但他每次看到电视里那些电子竞技选手站在金色的雨下，捧起银色的奖杯，就热血沸腾。
他脱口而出，“我想当职业选手，我要站到最高的舞台上，在全世界的面前，打出五杀，想看看那个奖杯是不是真的很重，是不是真的是银色的。”
江恂终于笑了，他担心程予舟只是沉迷游戏，却没想程予舟比他想象的要理智，他至少有自己的目标。
“还不错。”江恂道。
程予舟以为自己听错了，又惊喜又害怕，这些天他听到的负面评价太多了，父母的不理解，成绩好的同学对此嗤之以鼻，他以为自己真就走上一条歪路，可江恂对他说，还不错。
“你是真的不喜欢读书，我看得出来，如果读书不能成为你的出路，那一定会有其他的路。你有打这个游戏的天赋，你很秀，操作也很帅。”江恂道。
“但是，舟舟，做什么事都要坚持，天赋是会被消磨掉的，每一个成为职业选手的人，都不会缺乏天赋，只有足够努力，才能够到金字塔的顶端。”
“我懂，我都明白，所以，我一定会打上前十，让那些战队看到我的排名，他们每年都会有一次青训生招募，我想去试试。”程予舟捏紧了拳头，内心被江恂的话点燃，瞬间就觉得热血沸腾，恨不得上场一打五。
“青训生？”江恂不太懂电竞圈的事情。
“青训生就是战队从网上搜罗排名靠前的玩家，进行一段时间的集中训练，然后从中挑选最优秀的人出来，加入他们的战队，无限接近职业的舞台。”程予舟给他解释道，说到自己喜欢的事情，程予舟说得头头是道，有理有据。
“你想试试吗？”江恂低头问他。
“想！我做梦都想！我太想去试试了，就算不成功，我也算是努力过了才失败，我不后悔，但如果我都没有去试过，我怎么知道自己行不行？年轻是我最大的本钱，年轻意味着反应快，操作极限高，我未必会比他们差。”程予舟激动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