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摔门声贯穿整个房子,黑云遮住月亮,落地窗前再没月光,昏沉郁闷的气氛铺天盖地的袭来。
她想给傅文斯打电话,哭着找了很久的手机,才发现手机丢在了他的车上。
她趴在床上哭了好一会儿,想见他,又不想出去,不想看到书知言,不想听见他说傅文斯的不好。
门铃被敲响,余姝去开了门,来的是傅文斯。
书知言坐在沙发上,他垂眸不看来人,银白的眼镜框折射出冷光,寒气逼仄。
“叔叔。”
他开口叫了一声,书知言别过脸,气还未消,刚刚打他的手还通红,关节处也有稍许血色,不比他脸上好到哪里去。
“你来干嘛。”
“和您谈谈。”
傅文斯脸上始终挂着笑意,嘴角那块儿又紫又红的,嘴窝处还渗出了血,大概是牙齿磕的,余姝都不忍心看。
好好一张好看的无可挑剔的脸,被损坏成这样狼狈,却也的确惹人怜爱。
“她不该喜欢你。”
“为什么呢。”
傅文斯轻笑,笑意却不达眼底。
“她爱艺术,您让她学医,她爱我,您让她不要跟我在一起。”
“为什么一直要让她,舍弃她的爱。”
书知言抬眸对上他的目光,谁也不退让,刀光剑影之间分不出谁更胜一筹。
“她爷爷是院长,让她学医,之后即便在艺术这块儿玩不出什么花样,她也有退路,可以选择一份体面的工作,至少饿不死自己。”
“傅文斯,爱情没有退路,一旦你们之间有了变故,她退无可退。”
头一回,书知言惜字如金的嘴里说出这么多话,余姝站在厨房继续做她的蛋糕,时不时抬眼偷看两眼客厅的战况。
某个角落,书眠将耳朵贴在门上,拼命的想要听清他们的对话,最后她蹑手蹑脚的开了一角,坐在门口,安安静静的听着。
她听见,书知言说:“嫁进书家的,和生在书家的,我书知言都拿命去宠,我女儿娇气,受不得一点委屈,傅文斯,我并不信任你。”
“你公司的莺莺燕燕那么多……”
书知言的话说完,傅文斯就强硬的打断。
他说:“我会解约所有女艺人。”
他说:“我在东影的股份,全部转到她的名下。”
他说:“不只是您的女儿,我傅文斯未来的夫人,也不能受一点委屈,我拥有的即她拥有的,我的身心我的财产,统统给她。”
他说:“她不需要有顾虑,不需要委屈求全,不需要舍弃所爱,不需要担心未来生计。”
最后他又说:“只要我存在,我就是她一辈子的后路。”
书眠本来已经止住哭了,但是眼眶还是会酸,她的确是个娇气包,受不得一点感动,泪腺发达到眼泪像止不住的洪水。
有人爱她,有人在用心爱她。
她蹲坐在地上,抱着膝盖,眼睛肿的不成样子,她的手指扣着自己膝盖上的肌肤,等待另一个声音——书知言的声音。
可是等了很久,也等不到书知言的下文,他好像一瞬间哑口无言,好像一瞬间找不到话来反驳。
傅文斯把事情做的太绝对了,绝对到让他无话可说,无法挑剔。
他的话一字一句挞伐着书知言的想法,将他的执拗击溃,然后挣揣了胜利。
良久,书知言终于憋出那么一句来。
“知道了,你回去吧。”
模棱两可的回答,书眠垂眸,手指扣的更加用力了,膝盖处被她生生扣破了一层薄皮,见到了血印,她才松了手。
“好,晚安。”
男人的声音带着笑,温润好听,听到这声,书眠睁大眼睛,快速起身回头。
男人的视线落在她身上,一双黑眸明耀耀的蓄着光,淤紫破裂的嘴角上扬,伤口被扯动着,他疼的眯起两只眼睛,却还是一脸坏意的朝她挑眉。
如她所想,这声“晚安”,是说给她的,只说给她听。
傅文斯转身要走,余姝连忙提着刚做好的甜甜圈送到他手上,男人道了谢后,消失在玄关处,关门的时候都没有发出什么响声。
书眠也轻轻关了房门,她倚靠在门背上捂着嘴偷偷笑起来。
她永远在他的视线范围里,他总能找到她,然后温柔抚慰她的伤心,一切情绪都得到了熨贴,一切难过都被一句“晚安”吹散、淡褪。
客厅里,余姝将剩下的甜甜圈端到书知言的面前,奶油的香甜味已经溢出来盘子了。
余姝拿了一块儿去敲了书眠的门,小姑娘探出一个小脑袋,一口咬上她手上的甜甜圈,又缩回了屋子里。
她回到书知言身边的时候,男人已经自顾自的吃起来了。
她问:“甜吗?”
书知言低垂的眼帘,嘴角轻勾,眉间也再没有阴翳。
他回了句:“甜。”
深色暗蓝的黑夜,傅文斯站在阳台,徐徐吐出烟圈,都被吹散在风里,他回想着书知言最后的表情,最后的话语,试图找出一丝他动摇的证据。
桌子上放着余姝给的甜甜圈,上面涂了草莓酱,晶莹透亮的好像发着光,卖相异常好看。
他没忍住,拿出一块儿,咬了一口。
嘴里的烟味被草莓酱的味道盖住,他两指捻着烟尾,轻轻旋转将烟头的火星按灭。
之后他的眼前再无灰黑的烟雾,空气中再无呛人的烟味,只是弥漫着清甜的草莓酱的味道。
这晚书知言又接到了傅时昭的电话,其实是余姝接的,对方张口一句“亲家”叫的书知言又烦又燥。
傅时昭说已经定了机票,过几天就会回来,余姝失笑,说他打错人了,最该打给傅文斯。
傅时昭说打过了,余姝问他,孩子说了些什么。
傅时昭想了半天,才冒出来一句话。
“那小子跟我炫耀呢,说他今天吃了涂了草莓酱的甜甜圈,很甜。”
傅时昭又说:“我觉得他是心情好,是有什么好事发生了吗?”
余姝余光看了一眼皱些眉头的书知言,笑了起来。
“好像有,我也猜不准。”
“这孩子的心思真难猜。”
傅时昭嘀咕一句。
“对,男人的心思真难猜。”
余姝看着书知言,再止不住笑声了,男人嘴巴一撇,没好气的将书合起来,躺下翻了个身背对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