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人今天的穿着打扮倒是挺正常，不过老夫人再见到她进来的一瞬间，脸色仍是沉了一下，虽然很快，但仍是让仲灵注意到了。
仲灵虽满身是伤，但缓了这么一会儿，精神便好了一些，不需要断阳扶着也能够独立站着了。
在给老夫人请过安之后，赫连聿瑞和赫莲蓉兄妹也向大夫人见了礼，大夫人这才坐下，眼角余光不经意的瞥过仲灵，看到她狼狈的模样目光微露诧异，却是什么话也没有问。
“难得见你出来，今天怎么连午睡都没有就来了？”老夫人本是不打算开口的，可是见大夫人坐下后没有说话的意思，她又是一个憋不住的人，便先开了口。
听到问话，大夫人微微抬头，仍是没有说话，只是命万春将一张帖子递给了老夫人。
待看完之后，老夫人面露惊讶，“石员外的夫人去了？”
这石员外本只是一方富贵人家，不过他却是养了一个好儿子，当年参加科举一举夺得状元，而后平步青云，如今官至太傅，娶的妻子还是当朝公主，在朝中可以说是呼风唤雨的一个人物。
所以说，老夫人对这石员外还是有所耳闻，自然是感到惊诧的。
大夫人点了点头，道：“石老夫人去了，我们必是要前去吊唁的。只是如今这石员外今非昔比，许多人借着讨好他的机会接近石尚书，此次石老夫人去了，石员外又是出了名的爱美，怕是许多人会借着吊唁之名给石员外赠送美姬。”
赫连正虽是宰相，可眼下朝局动荡，正是立储的关键时机，石太傅官职显贵，又与最受宠的皇后嫡子走的亲近，就算是赫连正也不得不给他几分薄面。何况，当今圣上隐有削弱宰相之权的迹象，赫连正权力早已大不如前，而石太傅却渐得圣宠，容不得她们对此事不慎重。
老夫人自然懂得大夫人的意思，当下深思片刻，而后说道：“这种事情我们做不得，以免让人们觉得咱宰相府行事低俗，咱们只需与他们正常来往即可。”
话音刚落，赫连聿瑞却是想起了赫连蓉说过的话，顿时有了一个主意，连忙说道：“祖母此话说的欠妥。”
老夫人一向觉得赫连聿瑞因为璇玉变的不思进取，突然听到他对这件事有了看法，不由心中一喜，问道：“瑞儿以为如何？”
赫连聿瑞眼底掠过一抹算计的光芒，随即开口，“如今石太傅在朝中威望渐深，与父亲一般无二，若是众人都去巴结石员外，我们却不去，未免显得我们太过清高，石太傅难免会觉得我们看不起他。如此一来，他势必会在心中与父亲有一层隔膜，到时候恐怕会影响他与父亲的关系。”
老夫人一听，觉得赫连聿瑞说的在理，面上露出为难的模样，赫连正做到宰相的位子不容易，她绝不能行错一步，否则这好不容易积攒下的家业或许就会消失的无影无踪。
似是看出了老夫人的疑虑，赫连聿瑞又道：“祖母，此事由你或者母亲去做的确是不妥，但倘若由我们小辈去做就大为不同，就算人们要说也只会说我们这些小辈行事欠缺稳重而已。如此一来，既保全了宰相府的名声，也可以投石员外所好。”
闻言，老夫人满意的瞧了一眼赫连聿瑞，她原先还为他感到忧心，如今看来她这个孙儿并未被女色冲昏了头脑，起码看待事情还是有自己的独到之处。
“瑞儿，那你觉得咱们该去哪儿找来美姬呢？”老夫人还想再听听赫连聿瑞的看法。
赫连聿瑞等的便是这一句，唇角微微勾着得意且阴狠的笑容，迫不及待地开口，“祖母，孙儿倒是觉得这屋里就有一个合适的人选。”
“哦，是谁？”老夫人问道。
此话一出，屋子里的妙龄少女全都露出担忧的神色，生怕自己会被选中，去伺候那即将入土的老头儿。况且，坊间传闻那石员外有怪癖，她们宁愿一辈子做低贱的奴婢，也不愿意去做石员外短暂的美妾。
赫连聿瑞装作漫不经心的看了一眼众人，而后将视线落在仲灵的身上，“祖母，我觉得这个小丫鬟一定能得到石员外的青睐。”
众人顺着赫连聿瑞的目光望去，看到一脸呆滞的仲灵，全都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二公子莫是在说笑，石员外怎会看上这个面黄肌瘦的小丫头呢？
老夫人也露出失望的神色，若是她们真的把仲灵送给石员外，怕是非但不会令赫连正和石太傅关系更好，反倒是彻底让二人结怨吧。其实，她心底倒是更属意璇玉，不过赫连聿瑞定是不允的，可他也应该选个和璇玉差不多的人吧。
断阳更是噗嗤一笑，对着仲灵用调侃的语气说道：“灵儿，没想到在二公子心中，你竟是绝世美人啊。”
他这话虽是对着仲灵说，但言语间却更像是对赫连聿瑞的嘲笑，偏偏他连眼睛都没有看向赫连聿瑞，若是赫连聿瑞因此恼羞成怒，难免有点……总之，赫连聿瑞是连生气都不能显露出来，最多只能辩解，“我是在想，旁人送给石员外的必定全是容貌上佳之女，这人虽有爱美之心，但倘若看得多了自然也会厌烦，所以我们不如换一换，到时石员外见了必定眼前一亮，更加中意。”
“哈哈哈。”断阳突然捧腹大笑，却又顾及到场合拼命地想要压下来，模样甚是滑稽。
赫连聿瑞紧锁眉头，再也压不住怒气，喝道：“你笑什么？”
断阳强迫着自己停下来，一边使劲压着自己的脸蛋一边道：“我只是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倘若这人穿了太多的好衣服，不知若是让他换上大街上乞丐穿的衣服，是不是也会让人新奇到欣喜万分。”
他这话虽有贬低仲灵的意思，可情势所迫，总好过把仲灵送给石员外来得好，所以仲灵听了并未有太多不悦。
听到这话，赫连聿瑞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难看到了极点，可是他却不能反驳断阳的话，否则他劝说大家的话也便没了信服力。
可是，即便他不说，老夫人也不是傻子，一听就明白过来，即便石员外见到再多的美人，也不会喜欢一个脸黄肌瘦的小丫头。不管赫连聿瑞为何要推荐仲灵，她都不能把仲灵送给石员外，坏了赫连正与石太傅的关系。
赫连聿瑞隐隐看出老夫人的意思，正急着想要再劝说几句，赫连蓉就开了口，“断阳，你这话说的未免偏颇，衣服怎能和人相比呢？何况仲灵这丫头如今看起来虽有些瘦弱，可等她慢慢长大，容貌是会改变的，这种等待美人破茧而出的过程，想必石员外会感兴趣的。”
赫连蓉三言两语便将形势又改变了，赫连聿瑞不由向她投去一个佩服的眼神。
而赫连容的话也让老夫人重新思考了一会儿，还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下仲灵的脸，便发现确如赫连蓉所说，仲灵的模样甚是清秀，眼下是她太过瘦弱才没有显眼，若是吃胖些，或许真会变成个可人的孩子。
看着老夫人满意的眼神，仲灵不由急了，脱口而出，“我长得不好看的。”
谁知，老夫人对她这朴实的话逗笑了，道：“你这孩子倒是有趣，石员外肯定也会喜欢你这性子。”
仲灵更加慌张，可她毕竟年幼，一时不知该如何处理这种情况，但心底却是暗暗做了一个决定，那便是若她真的无法改变被送给石员外的现状，她宁愿一死。
赫连聿瑞却不管仲灵的想法，笑道：“祖母说的极是，孙儿便是看中了这丫头的脾性，才觉得她最合适。”
老夫人刚想夸赞他几句，断阳忽然不冷不热的开了口，“二公子眼里向来只有璇玉姑娘，哪里又会注意其他丫鬟的性子。”
“我……”对于断阳三番两次与自己作对，赫连聿瑞十分恼怒，可对于断阳的话，他又不知该如何作答，尤其是看到璇玉此时疑惑中又略带伤心的眼神。
断阳继续说道：“倒是仲灵先前指认过璇玉姑娘借书给秋水，二公子想必是那时候对仲灵有了印象吧？那究竟二公子对她存的是好印象还是坏印象呢？我记得从前有个丫鬟弄坏了璇玉姑娘的花，二公子好像杖毙了那丫鬟吧。”
这个时候，大夫人忽然开了口，“仲灵，你身上的伤是怎么弄的？”
提到这满身伤，仲灵便觉得委屈，眼里一下子就含满眼泪，“是二公子。”
经过断阳的教导，仲灵已经明白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而此时她若是不想被送给石员外，就必须要豁出去继续和二公子交恶的打算，把二公子惩罚她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出来。
仲灵每说一句，赫连聿瑞的脸色便难看上几分，待仲灵说完，他的脸色已经阴沉的不行。
大夫人听完面露不忍，“你这苦命的孩子。”
简简单单一句话便表明了她的立场，显然她是相信仲灵的无辜，觉得赫连聿瑞的衣服绝不是仲灵弄脏的，换言之，她是在说赫连聿瑞污蔑一个丫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