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之前洪飞的想法，找到张小六，军械仓库唾手可得，他就可以向封三娘交代了。
“洪飞，你看着他！”
洪飞一愣，顾文章府上有十几个家仆，看守张小六绰绰有余，为何偏偏让他来干？
“洪飞，这家伙油头滑脑，不好对付。一物降一物，卤水点豆腐，只有你能降服他。”
洪飞无奈，只好跟随张小六，进了西厢房。
面对顾文章，洪飞处处受制，很难发挥自己的长处。
“洪飞，你小子真是个软骨头，白老大刚刚咽气，你就投靠了顾文章，这他妈的还算是人吗？”
洪飞闷着头躺下，张小六躺在对面的床上。
门口有两人站岗，全都配着双枪。
这种看守手段，应该不会出任何问题。
“洪飞，军械仓库这事，跟我没多大关系。张长官在的时候，我的确去过几次，就在仲宫那地方拐弯，向东南走二十里，进了山坳，再走三里地。”
洪飞一言不发，听着张小六自说自话。
“洪飞，韩长官在的时候，火车站发生了刺杀案，张长官当场饮弹身亡，军械仓库的事，就再也没人提起了。”
济南火车站刺张案轰动一时，南京那边成立了专案调查组，破案后，枪毙了十几个杀手，从此后结案。
张小六是张长官的小舅子，对这里面的内幕，肯定一清二楚。
洪飞翻了个身，厌恶地瞥了张小六两眼。
“洪飞，说实话吧，如果明天找到军械仓库，恐怕我是死路一条，对吧？”
洪飞不语，他了解顾文章，轻易不出手，一出手就是石破天惊，绝不留活口。
“洪飞，你他妈的倒是放个屁呀？咱俩跟着顾文章寻宝，最后肯定是死路一条！”
这一点，洪飞早就考虑过。
此刻，洪飞的心中在意的并不是张小六，也不是军械仓库，而是飞到了遥远的地方。
在东北，他曾经见过内藤。
那家伙的样子，让他过目不忘，仿佛凶神恶煞，索命判官一样。
日本鬼子在东北杀了太多人，细菌武器威力强大，好几个村庄，一夜之间无人生还，就连猫狗鸡鸭牛羊，也无一幸免。
他亲眼看到那种情况，也知道焚尸炉里烧了多少无辜的百姓。
所以他想到内藤，心里既有愤怒，也有恐惧，不知不觉之间，浑身的衣服都被冷汗湿透。
“洪飞，你到底在想什么？明天找到军械仓库，应该怎么办？”
洪飞摇摇头：“先睡觉吧，明天再说。明天的事情，当然让顾先生说了算。”
张小六冷笑：“你这小子简直傻瓜，脑子是不是被驴踢了？顾文章这家伙当时忽悠韩长官，现在忽悠日本鬼子，这家伙就不是人。跟着他走，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洪飞无法回答，张小六发牢骚，这些话里有一半是真的。
顾文章当时受到韩长官的器重，但肯定心思不在韩长官这里，而是想另谋高就，一直想去北京或者上海，等的就是韩长官的推荐信。
结果，日本鬼子来的太快，1937年底，韩长官在黄河岸边吃了败仗，仓皇逃命，把他扔在这里。
于是，他就成了日本鬼子的走狗。
“洪飞，老实告诉你吧。如果你能想个办法啊，找一批人，听我们指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就算是顾文章拿到了军械仓库的入门方法，到时候咱们来个反包围，照样能够大赚特赚，你说对不对？”
洪飞摇摇头，他不想在这件事上跟顾文章过多纠缠，而是要在济南迅速安静下来，迎接内藤的到来。
报仇比任何事情都重要，毕竟那是在压在他心上好几年的巨大磨盘。
如果不能报仇，活着也就没有什么意义了。
至于十万大洋买内藤一个人头，那都是后话。
“洪飞，顾文章这小子不地道，千万别把希望放在他身上，你会死的很难看。”
张小六越说越激动，口沫横飞，指手画脚。
洪飞很冷静，这种情况下，他根本无法改变顾文章和日本人之间的关系。
那位山本先生对于顾文章言听计从，似乎已经变成鬼子的左膀右臂，所以普通人要想扳倒顾文章，恐怕不可能。
洪飞来找顾文章借枪，也是要借助对方的力量，在济南城做出一件大事。
对于内藤的恐惧，是他心里永远的痛，仿佛逃离了魔窟的人，不敢回头去想。
“洪飞，既然你不开窍，我就直说，有几个南山土匪朋友，他们说，愿意帮忙，反正咱们去的军械仓库是在仲宫，距离他们的老窝很近。这些人反杀顾文章，不在话下，那我们跟这些人三家分成怎么样？”
洪飞摇摇头，他根本不在意这些事。
即便是军械仓库这边一无所得，他也能跟封三娘交代，大不了让对方失望而已，可是跟土匪勾结，那就犯了济南人的大忌。
济南人痛恨土匪，这些家伙打家劫舍，骚扰百姓，每年过年都会来济南捞一笔，不知有多少人在乱枪中丧生。
如果跟他们合作，就是道德沦丧。
洪飞摇头，张小六低声骂了一句：“你这小子，真他妈的愚蠢，竟然相信顾文章，相信日本人，如果我不是老婆有了身孕，早就逃出去了。”
洪飞一笑，他知道，张小六这家伙好色如命，就算有人替他生孩子，他也不会挂念太多。
用那个妓女来要挟他，并不如意。
一直到了下半夜，张小六骂骂咧咧，脸向着墙睡了过去。
洪飞坐起来，看着窗外。
他希望自己这一次能够得偿所愿，杀了内藤。
到那时，济南大概也没有什么值得他留恋的地方了，直接离去，投奔太行山八方面军。
必要的话，请封三娘引荐。
总之，他已经在济南忍的太久了，想要去前线，真刀真枪的打鬼子。
忽然间，他闻见一股淡淡的香味儿，似乎就是从张小六那边传来。
“情况有些不对——”
他立刻分辨出，这是黑道常用的鸡鸣五鼓断魂香。
张小六搞这一手，就是要把所有人迷倒，然后悄悄溜出去。
洪飞坐着，故意装作身体摇晃的样子，向后一倒，咕咚一声躺在床上。
他的眼睛睁开一条线，看着张小六。
过了一会儿，张小六叫了两声，洪飞没有应答，门口的两人也软绵绵的倒下。
洪飞禁不住冷笑，张小六这家伙简直不知死活。
现在逃出去，日本人全城搜捕，还得抓回来。
只不过，他这样做就证明内心有鬼，关于军械仓库另有隐情。
洪飞静静等待，张小六蹑手蹑脚，走到门口看看外面的情况，随即闪身出去。
这种情况之下，，洪飞没有起身，就当是自己也被迷倒了。
外面的情况究竟如何，那都是顾文章的事。
他静静的躺着，外面毫无动静，也就是说张小六逃走，顾文章并未察觉。
洪飞觉得好笑，如果真的这样，顾文章就真的大意了。
当然，以他对顾文章的了解，事情绝对不会这样简单，放张小六离去，也不过是放长线钓大鱼。
他不相信，顾文章如此高手，能被张小六戏耍？
吴小宝一直躺着，脑海当中勾画张小六说过的话。
南山军械仓库的确存在，藏在山洞之中，里面肯定是有武器和黄金。
任何人拿到这些，招兵买马，就能够举旗抗日。
他很想把这些东西交给封三娘，在济南南部建立一个抗日根据地，就好像长清临沂那样。
如果真的可以在家门口打鬼子，才能为老百姓报仇。
洪飞想了很多，但是哪一条都不能实施。
白老大一死，济南江湖已经乱了套，他依附于顾文章，两个人结成联盟，那就足以对抗其他英雄。
关于白老大，洪飞永远都不相信他是个恶人。
过了两个小时，有人从外面急匆匆的跑进来，大声吆喝：“张小六跑了！”
洪飞起身用力揉着眼睛，摇摇晃晃的出门。
火把之下，顾文章满面恼怒：“洪飞出了什么事？怎么都让他跑了？”
洪飞扶着一棵树，做出呕吐的样子，然后摇头：“我不知道，迷迷糊糊睡着了，什么也不清楚，你们大声吆喝我才醒来……”
有人向顾文章报告：“屋里屋外留着淡淡的香味儿，应该是鸡鸣五鼓断魂香，张小六这家伙整天偷鸡摸狗，擅长使用这一套。”
顾文章大声下令：“全城搜捕，抓住这家伙，先废了他一条腿，免得他到处乱窜！”
至此为止，洪飞明白，张小六并不想跟顾文章合作，也不想把军械仓库献给日本人，而是要拿在手上，奇货可居，最后换一个大价钱。
可是，真正能不能达成目标，那就要看他个人的造化。
看当下日本人的情况，很有可能，张小六将会一事无成，竹篮打水一场空。
顾文章吩咐所有人出去寻找，带着洪飞进了书房。
“洪飞，到底出了什么事？你明知道他会逃走，还这么大意？”
洪飞摇摇头，一副睡不醒的样子。
“洪飞，不要装了，以你的身手，对方释放鸡鸣五鼓断魂香，你第一时间就察觉，怎么可能中招？”
洪飞坐下，垂头不语。
不管顾文章说什么，他都不说话，这样对方就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我知道你从山海关过来，最大的仇恨就是内藤，所以才会对十万大洋换内腾一颗人头感兴趣。你来借枪，我也会借给你，但首要条件是，你要对我说实话——”
顾文章扭动台灯，台灯光柱直射洪飞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