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飞想插嘴，但是两个人你来我去，针锋相对，他不管怎么说，都当不了和事佬。
“李小姐，还是算了吧，你们想对付日本鬼子的特务公馆，完全是鸡蛋碰石头，给你机会，你也做不了，这本图册放在你手里，反而会害死你，不如干脆放弃对付内藤小次郎，我们还是专心研究原先的计划。”
服务生送菜进来，三个人就不再说话，只是默默的喝酒。
等到服务生出去，李彩云才接着说：“我已经向周军师汇报，济南这边的情况，他只回复了九个字，非常时期，用非常手段。”
“顾先生，你也是高级间谍，肯定知道这九个字是什么意思。”
“太行山那边，如果把顾小姐当做是潜伏间谍，公开处决，你就回天乏术了，一本地图册能够救人，也能够杀人，千万别逼着我动手。”
李彩云笑着这样说，但话里的意思冷酷无情，连洪飞都打了个寒颤。
“李小姐，顾先生，这种危机情况下，大家联手还是开诚布公，彼此将就，千万不要还没开始战斗，就起了内讧，到时候互相陷害，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
洪飞好不容易找到插话的空档，立刻说出自己的想法。
他想干掉内藤小次郎，所以必须支持李彩云。
“洪飞，你不懂这本地图册有多么重要？将来不管是谁解放济南城，都要依靠它这里，这个城市有了地图册，事半功倍，否则，神仙难治。”
很显然，顾文章不会交出地图册，而是一直保留，直到有一天，他效忠的那方势力进入济南，才会双手奉出，至于南方军和八方面军，似乎不在考虑范围之内。
“顾先生，我很想知道你的后台老板到底是谁？即便是共产国际，也总得有自己的态度，不至于如此保守。”
顾文章摆了摆手：“还是不要猜了，我永远都不会告诉你，狡兔三窟，我得给自己留条后路。”
有个年轻人进来，李彩云撕下那张纸交给对方，然后看着顾文章：“他们马上要回去发报，假如我把自己的意思传达给太行山，他们收到电报，顾小姐就危险了，你不合作，我只能这样做。”
顾文章冷笑，端着酒杯，把头转向窗外……
看来，他一直觉得李彩云是虚张声势，所以才胸有成竹。
李彩云点点头，那个年轻人就快步走出去。
“顾先生，你把自己看的太高了，以你的智慧，衡量周军师的智慧，就是东施效颦，邯郸学步，天下之大，英雄辈出，不知有几万万人，才能出周军师那样一个旷世奇才，你想跟他斗智，就是死路一条。”
顾文章冷笑：“即便他是诸葛孔明在世，也不过是一个人，而不是神，你们八方面军把他捧得太高，小心掉下来，摔个四分五裂。”
“还是老老实实把我妹妹放了，别伤了大家的和气，不然，在济南城，我只要一个电话，所有的潜伏者都会被日本鬼子抓住，因为我妹妹，你们会毁了济南城，明白吗？”
洪飞过去没有想到这些事，他甚至觉得，只要是抗日，就应该联合在一起，绝对不能厚此薄彼。
如今看看顾文章的话，一直都在跟李彩云讨价还价，这样的人就不配生活在济南。
桌上的菜凉了，三个人谁也没有动筷子。
芙蓉街那边，传来日本人的嬉笑声——
洪飞感觉到，虽然此刻自己还在济南城，但是这座城已经换了主人，日本鬼子当家作主，这份钻心的痛苦，让他坐立不安，再好的酒菜也索然无味。
“顾先生，看来你的意思是我们无法深度合作，只能是相互欺骗，那么，也没有必要战斗下去，只能是一拍两散。”
“我不相信，太行山杀了顾小姐，你还能跟我们合作？”
洪飞又打了个寒颤，他生怕苦肉计弄假成真，那时候大家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好吧，李小姐，随你的便，不管周军师说什么，都跟我无关，反正他也不会到济南来，天高皇帝远，谁也管不着我。”
外面，忽然响起爽朗的笑声：“顾先生说的对，我的确管不了你，可是你这样做，到底谁最终受益，我很感兴趣。”
隔间的门被推开，两个精干的年轻人探头进来，看看三个人，然后退出去。
随后，一个剑眉朗目的中年人，缓缓进来，向顾文章抱拳拱手：“顾先生，北平一别，又是好几年，一向可好？”
洪飞在报纸上见过这个人，正是大名鼎鼎的八方面军周军师，一个万众瞩目，人人敬仰的江湖好汉。
他突然出现在济南城，让洪飞内心猛地燃起了一团火。
日本鬼子如此狂妄，这个人不顾个人安危，直接进来，一定是为了某件大事。
顾文章站起来，同样抱拳拱手。
李彩云默默的退到一边，让出位置。
周军师坐下，端起酒壶，给顾文章倒酒：“顾先生，刚才我一听到你说，济南城天高皇帝远，太行山管不着，这句话真是太对了，但我想，只要给日本局部打一个电话，他们就会找到你。”
“或者，任何一方势力得到你的消息，都会找上门来，那本图册就是你最大的隐患。”
“君子无罪，怀避其罪，顾先生连这句中国古话都忘了吗？”
顾文章有些诚惶诚恐，那位周军师的态度虽然和蔼，但浑身气势澎湃，让人不敢仰视。
“周军师，那份地图等于是我的身家性命，我不能交给李小姐。”
“好吧，顾先生，既然你不交，那我也不能勉强，当下的抗日形势，非友即敌，没有中间派，你明白吗？”
他的话虽然简练，但却冷酷无情，等于是逼着顾文章选择一条路，再也不可能像从前一样，在五家江湖势力中间游刃有余，成了五姓家奴。
顾文章嘿嘿干笑了两声，低下头没有说话。
看来，这个问题他也很难回答。
“顾先生，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最好能抓住。”
“在北平那边，我们的人正在采取一项行动，就是让抗日奇强派，抓紧确立方向，不然的话，将会被划成我们的敌人。”
自从周军师进来，李彩云就没再说话了，现在她缓缓地开口：“顾先生，我之前说的意思，就是按照周军师的吩咐，向你伸出橄榄枝，但你偏偏不接受，我也没有办法，现在当着周军师的面，你最好告诉我实情，怎么样？”
顾文章再也无法抵，如果他不表态，就等于是默认，成为八方面军的敌人，那么，顾西舟就真的危险了。
“周军师，何必咄咄逼人？你们那边一直宣传，年轻大学生要敢于跟家庭划清关系，坚决投身抗日，我妹妹一直都是进步青年。”
周军师笑了笑，没有回应。
李彩云代为解释：“顾先生，如果你是日本人的人，那么顾小姐怎么可能安心，为八方面军做事？到最后，你们兄妹同心，后果有多严重，你也想得清楚吧。”
洪飞能够感觉到，自从周军师进来，顾文章就像老鼠见了猫，再也不敢嚣张。
“顾先生，我这次路过济南，特意来见你，就是不希望整个济南城，乃至于北方，不再出现五姓家奴，如果你想跟我们合作，那就老老实实做事，千万不要脚踩五只船，对不对？”
文章抬起头：“抱歉，周军师，那本地图册不能交给你们，就算是交，也只能交给南方军，那是韩长官的义务，他在九泉之下，如果知道我把地图交给你，一定会咆哮如雷。”
周军师默默的笑了，转身看着洪飞：“年轻人，我知道你江湖经验并不丰富，所以做事不会算计，凭着自己良心去做，现在你帮我们评评理，顾先生的话是不是很可笑？”
洪飞点点头，现在顾文章是在强词夺理，总想着给自己留后路，任何人占领济南，都能混得风生水起，但实际上没有那个好事，不管哪一方势力，都不想要墙头草。
“周军师，你说的对，顾先生这样做，的确是太不地道，别人想跟他联合也不放心，李小姐已经劝了他很多遍，他就是不听。”
周军师点了点头：“那好吧，顾先生，你只有一个妹妹，她的前途未来都在你手上掌握着，好自为之吧。”
周军师起身，大步往外走。
原来，外面有四个年轻人，紧紧跟随……
李彩云跟出去送人，隔间里只剩下洪飞和顾文章。
“洪飞，你说我到底应该怎么做？”
洪飞没有回答，答案就在对方心里。
“洪飞，我也想跟八方面军深度合作，可是他们的人远在太行山，鞭长莫及，如果这边出了事，谁能帮我？我跟五家势力保持合作，也是迫不得已。”
洪飞仍然无法回答，因为顾文章自视甚高，任何人的意见都不能左右他的想法。
“顾先生，既然如此，那你只能凭着自己的想法去做了，谁也帮不了你。”
李彩云回来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更加淡然，再也没有说任何劝慰的话，只是一个劲的倒酒。
顾文章长叹一声：“今天的局面让我想起一件事，当年日本鬼子越过山海关，一路向南，韩长官整夜整夜愁的睡不着觉，因为他知道，黄河天堑属于他防守，一旦日本鬼子渡过黄河，他就必须血战到底。”
“那个时候，他也属于多方势力连接的核心，最后那一局，只能无奈选择那个结局，但即便这样，也没让他活下来。”
这些话洪飞从未听过，外人仰望韩长官，犹如仰望天神，即便对方弃城而逃，济南老百姓也不能相信，过去威风凛凛的韩大帅，到最终败在日本鬼子脚下。
本来想求生，反而死无葬身之地。
“二位，我面临跟韩大帅一样的困境，如果相信你们交出地图册，很有可能颗粒无收，李小姐，你说呢？”
李彩云没有回答，淡然的笑着，望着顾文章。
洪飞只好继续劝说：“顾先生，交出地图册是大势所趋，至少你现在没有能力，接管济南地下的地道，反而让日本鬼子横行无忌，如果你真的是铁了心抗日，那就把地图册交给李小姐，让她来处理这件事。”
顾文章苦笑着摇头：“我不敢掉以轻心，这是我最后的保命材料，一旦交出去，我在济南城就没有什么底气了。”
“再说，日本鬼子对于地道进行了极度的完善，那些忍者本来就擅长这一套，好几个特务公馆，地下已经连接起来，同时有一条主干道，通向日本军部，所以，哪个地方发生战斗，他们的援军立刻就到，并且在地下隐藏行动，出其不意。”
李彩云默默的点头，当下洪飞明白了，为什么日本鬼子这么难缠，就是因为他们中有很聪明的人，已经把济南城看得通透。
等于是在云端向下俯瞰，指挥日本鬼子作战，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如果，中国军队，也有这样一个千里眼和顺风耳，那就太好了。
洪飞催促：“顾先生，还是早做决定吧，不然，你会害了大家，以后再也不可能给你机会了。”
洪飞此刻内心并不生气，只是觉得，顾文章反反复复，犹犹豫豫，最后一定坏事。
外面，又有人进来送情报，在李彩云耳边低语。
但洪飞也听清了：“周军师吩咐，照计划行事，不要再管顾先生的态度。”
李彩云无奈的摇摇头：“顾先生，现在我真的没有时间跟你耗下去，这件事到此为止。”
她起身向外走，洪飞立刻跟上去。
既然顾文章已经成了中间派，那他没必要再跟顾文章在一起了，以免影响自己的身份。
两人走到金菊巷，一直向东，进了西更道街。
“洪飞，周军师说，你是一个可造之才，让我今后好好培养你，我们跟顾文章的交手已经开始了，你就紧盯着这条线，不管顾文章有什么样异常的举动，立刻通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