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飞，你真的这样看？”
顾文章似笑非笑，一直紧盯着洪飞的脸。
他笑起来：“顾小姐的文章写得好，具有无穷无尽的号召之力，在济南，太需要这种振聋发聩的声音了。”
顾西舟笑了：“的确如此，日本鬼子势力雄厚，我们无法突破。只不过中国人喜欢听中国的声音，而我们满足他们的要求。只是证明，济南人在困境当中，也在谋求突破，最终夺回自己的家园。”
顾文章脸上忽然有些惭愧之色，他跟山本一定达成了某种交易，而这种交易，应该是良心上的亏损。
洪飞觉得，像顾文章这种人很少受到良心的谴责，就是因为他们已经泯灭了道德，只要能够获得金钱上的收益，就会接受任何条件，无耻之极。
“洪飞，火车站这边有一个职务，或许你会喜欢，不如我们来谈一谈？”
顾文章领着洪飞进了书房，把一份文件给他看。
火车站那边招收一名二级调度员，在日本鬼子的领导下工作，内容就是整理胶济铁路线上，火车来往交割资料。
胶济铁路线那么多车站，每一站都有详细记录。
很多时候，这些记录是用中文记载，日本鬼子再聪明，要想理清楚这些复杂的文件，也要费一番头脑。
所以，他们要求招聘一个聪明的中国人，帮他们完成资料汇总工作。
“洪飞，我相信你有这种能力，如果你愿意干，那就辛苦一下。”
洪飞脑子里转的很快，他一定会弄清楚胶济铁路线上的运行规则，从而达到扼住日本鬼子咽喉的程度。
不过，在顾文章面前，他不想答应的那么痛快。
“顾先生，恐怕我的水平不足以承担重任，不如还是另请高明吧？”
“洪飞，这件事我从来不考虑别人，只考虑你。就是因为，你有这种诉求，其他人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只想拿日本鬼子的工钱，有什么意义“””
顾文章没有明说，但很显然，他了解洪飞的一切目标。
洪飞留在济南，就是为了打鬼子，包括十万大洋买内藤小次郎的一颗人头，也跟打鬼子有关。
所以，他是一个坚定的抗日主义者。
顾文章利用的就是他这一点，假如能把胶济铁路线上所有的火车交割弄清楚，比日本鬼子更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那么很有可能做一些手脚，得到最大利益。
顾文章说清楚这件事的好处，洪飞叹气，原来所有人的想法都不一样。
顾文章只想到钱，而洪飞想的是，胶济铁路线是日本鬼子的东西命脉，拿下这些数据，就等于让日本鬼子离不开他，还有进一步的晋升空间。
到那时，整个胶济铁路线上的抗日拉扯，就由他说了算。
“顾先生，我好好考虑考虑——”
“洪飞，不要考虑了。这件事对你来说，百益而无一害，赶紧答应，我填报表格，交到山本那里去，由他转交日本军部，他们会对你进行审查。”
洪飞这才明白，顾文章早就打算好了。
任何时候，这个家伙总是诡计多端，计算清清楚楚，不管洪飞怎么想，都逃不过对方的掌握。
“好吧，顾先生。”
洪飞立刻答应下来，内心有了极大的震撼。
日本鬼子需要中国人，毕竟他们对于每一个火车站的掌控没有那么自如。
那些日本兵只会扛枪打仗，一旦牵扯到这些复杂的数据，就会稀里糊涂，直接导致胶济铁路线上的各项数据无法核对圆满。
在那些小火车站，日本鬼子又不相信中国人，也找不到能够帮他们书写表格的聪明人。
当所有的资料汇集到山本这里来，就变得面目全非，令人头疼不已。
各项数据的核对差得太大，完全变成了一笔糊涂账。
洪飞的任务，就是帮他们理清账目，把旧账完全核销，新账重新开始。
顾文章早就听懂了山本要干什么，以他的老奸巨猾，明白这其中藏着巨大利益。
如果有些账目可以从中作假的话，甚至可以赚下整整一个军械仓库。
日本鬼子每天通过胶济铁路线运输的军用物资不计其数，在任何一个火车站做做手脚，都是天大的利益。
两个人在书房里谈了整整一个下午，一直到日落西山，，灯光亮起，顾文章才长长地伸了个懒腰。
“洪飞，真是一个聪明的年轻人，过去白老大没有看错你，如果他还活着，一定对我的所作所为感到欣慰。我会慢慢培养你，让你成为济南城里最与众不同的年轻人。”
洪飞并没有这种野心，只不过，他希望白老大的在天之灵，能够看见自己正在成长，并且能够在鬼子的心脏里展开行动，最终抗日成功。
对于顾文章，他无所谓相信还是怀疑，只要进入日本鬼子那里做事，自己就有了行动的自由。
顾文章填了一份表格，上面都是洪飞的履历。
当然一切都是伪造出来的，抹去了他从山海关外逃过来的那一段血泪史。
日本鬼子对于一个人的履历十分敏感，只要跟东北有关的，肯定会拒之门外。
两个人离开顾府，直接去了泺源公馆。
在路上，顾文章就若有若无地叮嘱：“洪飞，到了日本人的地盘，做一些事情，要顺应他们的规则。如果抓了中国间谍，他们怎么处理都跟你无关，你只是旁观者，明白吗？”
洪飞默默的点头，他从说书先生那里就知道，身在曹营心在汉的故事。
在日本鬼子身边，不能露出任何破绽，不然的话死的是自己。
他点点头，抱拳拱手：“多谢顾先生教诲，我记住了。”
“洪飞，我们都是中国人，中国人现在所做的事情，应该完全一致，那就是赶跑日本鬼子，或者是设计出巧妙的计策，把他们全部消灭在济南，一个都不放过。这是国仇家恨，无法消弥。当下，我们跟日本鬼子合作，也不过是临时为之，你懂不懂？”
洪飞当然懂，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不然，他也不会跟随顾文章到这边来。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只有拿出全部精力，对抗日本鬼子，才能够取得胜利。
否则，任何一个中国人，到了泺源公馆这种地方，命运可想而知。
两个人走进泺源公馆的时候，院子里，六辆卡车靠楼边停着，正在装卸弹药。
洪飞看见日本鬼子的弹药箱，顿时眼睛亮起来。
顾文章关切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洪飞，要做大事，就要不动声色，把自己的所有想法藏在心里。眼睛是心灵之窗，当你的心动了，眼睛就会暴露自己的意图，懂不懂？”
洪飞立刻醒悟，赶紧低下头。
顾文章提醒得很对，如果他对日本鬼子的弹药箱感兴趣，山本那种聪明人肯定会看得出来，那洪飞的处境就危险了。
两个人进了山本的办公室，顾文章把表格递上去。
山本满意地连连点头：“太好了，洪飞，像你这样的年轻人，我们非常喜欢。你只要好好干，亏待不了你。每过半年，你的薪资就会增长，能力越大赚钱越多，这就是我们日本人的原则。除此之外，你不要做任何事，懂不懂？”
洪飞当然明白，日本鬼子要的是一个干活的奴隶，而不是定时炸弹。
他连连点头，顾文章笑着解释：“山本先生，你就放心吧，洪飞这个年轻人，我已经完全考察过了。他一定会帮助你理清账目，把所有的事情打理的井井有条。他有这种能力，也有这种认真的素质。”
在这里，洪飞看到墙上张贴着胶济铁路线的运行图。
原来，每一个火车站都肩负着不同品类的运输使命。
日本鬼子从青岛那边装上物资，由东向西运过来，每一个火车站都会放下货物，装上其它货物，所以每天的交易量很大。
“洪飞，希望你能听从指挥，到时候跟随火车，在胶济铁路线上来回奔走。你放心，遇到那种情况，都会有加班费，总之一句话，不会亏待你，你就好好干！”
洪飞再次点头，他明白日，本鬼子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会相信中国人，可是中国人都很聪明，糊弄日本鬼子，保证没有问题。
毕竟，很多数据都是用中文记录，日本鬼子就算是中国通，也会在这方面有所欠缺。
他绝对不会出现任何问题，要想做手脚的话，也是在考虑周全的情况下。
他现在已经明白，为什么顾文章推荐他到这里来，就是因为他能够帮助顾文章，在其中获得巨大利益。
顾文章哈哈大笑：“山本先生，你就放心吧，洪飞一定会让你满意。他的聪明才智，胜过其他普通年轻人几百倍，现在我们中日合作，皆大欢喜，希望将来。我还能向你输送更重要的人才。”
山本也很得意，轻轻拍打着那份表格：“洪飞这么优秀，是顾先生教导的功劳，所以说以后我们经常合作，一定要在济南城开创一番事业，让大日本帝国的版图继续扩大，这才是我们共同双赢的目的。”
两个人同时哈哈大笑，仿佛两个恶魔一样。
洪飞觉得，自己在日本鬼子的控制之下干活，其实正是成长的开始。
其他人没有这种机会，只有他误打误撞到了这里。
他一定会不负顾文章所托，在日本鬼子的心脏里持续战斗下去。
不达目的，决不罢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