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飞突然发现，这样做完全不明智，如果干掉了芳子，就跟日本鬼子彻底决裂，芳子的死，将会激发日本军部这边疯狂报复，到时候顾文章脱不了干系。
他犹豫了一会儿，接着出去。
那些人已经用手枪，对准了芳子的太阳穴……
“大家千万动手，我再联系其他人，不能这样做。”
最简单的情况下，洪飞做出了最聪明的抉择，他提前意识到，即便是顾文章吩咐他们这样做，也是一个错误。
所有人盯着他，其中一个杀手不耐烦：“我们已经得到指令，就这样进行，干掉日本鬼子，其他的什么都不用管。”
洪飞皱着眉头，贺令他们停手，等他两个小时。
他走出院子，立刻上了黄包车，直奔顾家。
见到顾文章，他说明了自己想到的情况：“顾先生，现在不能杀她，如果济南城的斗争形势白热化，恐怕我们要吃大亏。”
顾文章起初脸色难看，他明明已经下达命令，但现在洪飞拒不执行，并且提出崭新看法。
“洪飞，杀了芳子才是一了百了，永绝后患，如果像你一样婆婆妈妈，就是不敢对日本鬼子动手，我们就真的完了。”
洪飞举出周军师的例子，此前周军师就说过，一定要遵照现场情况，做出最正确选择，所有计划都可以改变，只要改变了方向是对的，那就足够了。
“顾先生，你好好想一想，我们这样做操之过急，杀了一个芳子，没有解决根本问题，日本鬼子还会派第二个、第三个女特务过来……”
“总之，济南城的形势就是如此，鬼子源源不绝，从北平和上海派他们的军官过来，我们根本耗不起。”
“当他们感觉派来的军官水平太低，无法控制济南城，就会派更高级的人，至少当下，我们对付芳子绰绰有余，对不对？”
两个人站在书房里，隔着桌子对峙。
洪飞知道很难说服顾文章，但他还是坚持自己的意见。
最终，顾文章脸色缓和下来：“洪飞，我知道你从周军师那里，获得了很多崭新的智谋，所以这一次我尊重你的意见，你想释放芳子，那我也同意，只不过，如果日本鬼子反扑，那我们就危险了。”
洪飞在路上已经想出办法，他会跟芳子达成协议，双方井水不犯河水。
毕竟，现在芳子全力以赴对付八方面军，以周军师为最重要目标，其他的南方军和山贼草寇，她根本都顾不上，只要能对付周军师，她就是大功一件。
洪飞得到顾文章的同意，立刻赶回去。
再次面对芳子，亲手把对方身上的绳子解开，然后让所有杀手退出去。
“芳子小姐，这是个误会，我们或许可以合作，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你全力以赴对付周军师，这一点跟我们无关。”
芳子盯着洪飞，眼中射出凛凛的寒意：“洪飞，不管你是哪一方面的人，我只想告诉你，当下的济南城，只有我这一方能够永远的活下去，就连大平一郎也不可能抢占我的一点功劳。”
洪飞连连点头，他希望通过这件事，取得对方的信任，双方不会发生其他摩擦。
“洪飞，我们将会竭尽全力对付周军师，这是我们唯一的目标，至于你，或者是顾先生，那都是小鱼小虾，可以放过，你觉得如何？”
当下的芳子胸有成竹，似乎已经吃定了洪飞。
洪飞毫无办法，苦笑着点头：“没错，这次就是个误会，既然芳子小姐宽宏大量，那我们就达成协议，如果你能用到我们，我也可以全力以赴帮忙。”
两个人迅速达成协议，看起来洪飞这一次孤注一掷，完全赌对了，如果杀了芳子，济南城形势一乱，周军师那边就真的危险了。
两人之间的气氛终于缓和下来，芳子微笑着告诉洪飞：“我们将会把周军师送到北平，在那边为他设置一座疗养院，让他一辈子都住在那里。”
“或许，我会跟他成为朋友，想一想，还是非常有趣的事情呢。”
洪飞明知道这件事不可能发生，但还是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
他发现，芳子这条毒蛇，一旦缠上哪个人，对方就很难挣脱。
关于大平一郎，芳子也给出了结论：“这家伙野心很大，本事不大，所以只能是任由他自生自灭，我已经跟他说过很多次，让他老老实实听我吩咐，但他就是自高自大，觉得可以在济南城分一杯羹，那就随他去，如果有一天顾文章想干掉他，那就随意好了。”
这是洪飞第一次跟芳子近距离接触，并且深度交流。
他从对方的眼神之中就看到，这家伙果然是国际级的女间谍，只抓大事，不管小事，盯准了周军师，就不再松口。
至于大平一郎，他们要的太多，也很琐碎，永远办不成大事。
芳子注视着洪飞，嘴角的微笑更加深邃：“洪飞，看起来你比他们更聪明，我们两个合作才有价值，我希望这只是开始，以后我带走周军师的时候，或许有缘分也带着你去北平，那里天高海阔，任你遨游，你觉得怎么样？”
洪飞毫不犹豫，立刻拒绝，苦笑着回答：“芳子小姐，谢谢你的好意，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还是算了吧，不要到北平去丢人现眼，我只希望你一切顺利而已。”
这就是洪飞的聪明之处，他为一切都留下了伏笔，即便真的周军师遭到囚禁，他也可以改变自己的立场，跟着芳子去北平。
两个人出来，洪飞找了两辆黄包车，扶着芳子上车，然后并肩向西，返回日本军部。
在路上，芳子感叹：“如果没有你，今天晚上的事情就麻烦了，我不怕死，但就怕死的不明不白，那就太冤枉了。”
到了日本军部门口，芳子大摇大摆走了进去。
洪飞站在门口等了一会儿，才往回走。
一路上，他觉得浑身都是冷汗，衣服已经湿透，刚才如果做出错误决定，济南城的未来就不一样了。
他确信，自己考虑的比顾文章更深远，这一次绝对正确，不会出现任何麻烦。
回到顾家，顾文章还在等他。
知道这个结果，下意识的摇头：“洪飞，放虎归山之后再想抓她就难了，我们这一次做了这么多工作，反复设置诱饵，才把她抓住，也许没有下一次了，我会把这件事原原本本的上报到四川，由他们做出评判，假如你做错了，就是我们的敌人。”
洪飞根本不在意这些，他发现顾文章这些人，还是太计较一城一地的得失，假如能够跟芳子达成良好的合作关系，以后做什么事都方便的多。
他郑重的告诉对方：“顾先生，在这件事上如果有了反复，需要追究罪过，那你就把所有事情推到我身上，我相信真正的聪明人都明白，这一次不杀芳子是多么正确的选择。”
洪飞甚至能够判断，如果他把这件事讲给周军师听，对方一定会赞同他的决定。
事实上，顾文章现在已经转过弯来，明确判断出，杀了芳子，对当前的局势没有任何扭转，依然处于混沌与被动当中，放对方一马，也等于是让自己松一口气。
顾文章准备酒菜，邀请洪飞喝酒。
两个人坐在外面的葡萄架下，暂时把刚才那些刀光剑影放下。
“洪飞，你是怎么想到要释放芳子的？这一步棋的确是十分凶险，就怕她反咬一口，你就逃不脱了。”
洪飞当时没想这么多，他只是觉得，干掉芳子这个决定过于草率，并且跟济南城当下的形势完全不符，如果这样做，将会让八方面军和南方军陷入重重围困之中，事情就真的太复杂了。
“顾先生，对你的每个决定我都十分尊重，但我们现在是联合抗日，谁都不能隐藏自己的想法，希望你不要生气。”
顾文章哈哈大笑：“自古英雄出少年，现在洪飞你才是最聪明的人，怪不得周军师会相中了你，济南城这么多青年才俊，他只看好你，这是多大的荣耀。”
两个人，你一杯我一杯，一直喝到深夜才散。
洪飞回到自己屋里，黑暗中有人坐在桌边，竟然是封三娘。
“洪飞，我已经把今天的事情，通过线人告诉周军师，他对你的决定无比赞叹，连说三遍，你已经得到了他的真传。”
洪飞突然间放下心来，对自己的能力又有了崭新的肯定。
原来，封三娘一直关注这件事，她也以为顾文章的人，只要开枪干掉芳子，济南城内外的形势就要变了。
当她知道洪飞放走芳子，并且亲自送到日本军部，她就觉得洪飞一定是变傻了。
当她把这一切通知周军师的时候，得到的反馈让她大吃一惊，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洪飞，告诉我，为什么要放走这个日本女间谍？”
“天下英雄不知道多少人要取她性命，可现在他们已经落在你手里，一扣扳机就能干掉她，但你偏偏最后放弃。”
洪飞叹了口气，对于不能关注大局的人来说，他的做法十分愚蠢。
可是，任何一个能够决定济南城未来形势的人，都应该有睿智双目，看清未来。
“封三娘，既然周军师说正确，那我们就都放了心，我可以告诉你，我有种预感，芳子的目标都在周军师身上，只要她还在济南，我们双方就能相安无事。”
“她不会对顾先生这一边赶紧杀绝，而我们的任务很简单，就是以周军师为诱饵，吸引日本鬼子的注意力，然后拿下两口箱子，双方各取所需，井水不犯河水，这也是芳子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