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线人面面相觑，有些胆小的缓缓后退，只剩下前面三个，满脸都是彪悍之色。
“顾先生，兵临城下，只能是个人顾个人……”
“我也猜不到，你到底想干什么？八方面军的大人物进了城，如果跟你联络，这可是天上掉下来的金元宝。”
洪飞咬了咬牙，三个人的说法，对周军师不敬，真是该死。
如果这三个人知道，背后屋内就坐着周军师，早就忍不住了。
“顾先生，有了金元宝，大家一起分，不能你自己得利，让我们背锅，给你干了这么多年活，总得有个结账的时候吧？”
顾文章冷笑：“每一次的线人费都如数发给你们，找到好线索还有奖金，你还想要什么？”
“顾先生，我们要的是八方面军周军师，那个金娃娃，哈哈哈哈……”
三个人肆无忌惮的仰面大笑，仿佛已经吃定了顾文章。
其中一个人，贼眉鼠眼声音阴险：“顾先生，实在不好意思，我已经通知了日本人，只要这边发出信号，那边派两个特种兵巡逻队，直接包围顾家，那位周军师就算是三头六臂，也跑不出日本鬼子的机关枪射程，对不对？”
洪飞看着对方的喉结，如果动手，第有刀就要刺穿那里。
在他心中，周军师如同天神，容不得别人半点亵渎、怠慢。
更何况，周军师就在背后屋里，外面的人说话清清楚楚，全都传到他耳朵里。
“好了，你们三个也回去，不要坏了江湖规矩，你们做事，我付钱，双方互不相欠。”
三个人同时冷笑：“顾先生，我从来没说你欠我什么，只不过，顾家也不是铜墙铁壁，任何人藏在这里，我们想抓就能抓出来。”
“退一万步说，日本鬼子来了，在他们的机枪之下，你能怎么办？总不会跟八方面军的人一起上西天吧？哈哈哈哈……”
这些人笑的阴阳怪气，目光中满是嘲讽。
顾文章挥了挥手：“我说过，你们挣钱，我要线索，大家各取所需，如果有一天不合作了，那就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谁也不要挡谁的道。”
“现在，你们刚刚说的话，我只当是没听过，走吧——”
洪飞听到日本鬼子即将过来，他就再也按捺不住了：“顾先生都到这个时候了，还在讲道理，动手吧！”
那三个人后退，反手拔出短刀：“我们是刀头舔血的人，最不害怕的就是动手，你屋里有什么？这么怕我们闯进去，是不是八方面军的人？”
一个人挥手，其他线人听到屋子里有宝藏，立刻向前涌过来……
洪飞当机立断，猛都窜出去，小刀插在那个人的脖子上——
他已经盯准了一个人，一刀出手，必杀无疑！
另外两人嗷嗷乱叫，顾文章立刻扣动扳机，连续两枪，两人额头中弹，软绵绵倒下。
两人联手杀了三人，立刻镇住了其他人，他们大步后退，不敢再上。
“你们走吧，这三个人不但要钱，还想要我的命，杀了他们，也是逼不得已。”
洪飞能够感到，顾文章的手在轻轻颤抖，他刚才努力克制不杀中国人，但这三个人太过分了，自己找死，怨不得别人。
那些线人慢慢后退，出了大门口，消失无踪。
洪飞返回屋内，周军师已经站起来：“你们放心，来的日本鬼子已经被中途阻杀，永远到不了这里。”
“顾先生，你解决你的矛盾，我解决我的矛盾，如果愿意跟着八方面军走，我们从今以后就是一家人。”
顾文章缓缓的摇头：“没那么容易，我知道你们的做事原则，将来有一天，天下为公，让我积攒的顾氏家族的产业怎么办？岂不是一夜之间，重新变成平民？”
周军师笑起来：“这都是后话，先打败了日本鬼子再说，如果现在我就答应你什么条件，那就等于画大饼，没有什么意义，不如我们杀出去，干掉济南的日本鬼子再说。”
这种说法洪飞完全同意，济南城乱世之中，今天活，明天死的例子比比皆是。
只可惜，太多人迷恋于别人画的大饼，不知道自己应该向什么地方去？被人卖了，还笑呵呵的帮人数钱。
“周军师，我想要一个答案，我妹妹到了太行山，起初受到重用，后来被关押起来，你们的苦肉计让我太失望了……”
顾西舟一笑：“哥哥，那是我配合周军师演戏，为了促使你抗日，我们已经想尽了一切办法，最终我只能冒险回来劝你，好让你知道，太行山真的是世外桃源，过去在书里看到的情况，只有在太行山才会重现。”
洪飞越来越觉得，顾文章的思想已经固化，不会轻易相信别人。
周军师的保镖回来，轻声报告，已经在路上干掉日本鬼子，两辆军车里面的十五人，全部击毙，一个不留。
洪飞此前想不到，周军师能从黄河岸边迅速赶来，解决顾家的危机，更想不到，周军师的目标还是济南城里。
他甚至觉得，周军师仿佛一条神龙，小小的济南城，一夜之间就被他搅得天翻地覆，日本鬼子想抓他，绝对是白日做梦。
“顾先生，实话告诉你，如今抗日形势如同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容不得你三心二意。”
“如果，你一意孤行，那就只能像那些投机主义者，最终身败名裂，妄想左右逢源，做墙头草，实际上就连日本鬼子也不喜欢这种人，对不对？”
顾文章终于低下了高傲的头颅，此前面对周军师的时候，那种趾高气昂，再也不见了，浮现在脸上的是深深的惭愧：“周军师，我们顾家，曾经名满天下，是中华大地屈指可数的名门望族，但现在在你面前渺小如蝼蚁，我只想让我妹妹在太行山，取得一席之地。”
周军师点头微笑：“她很优秀，已经稳稳的立足，用他的文化知识，提升太行山那边扫盲工作。”
“在太行山，每一个有本事的人，都能发挥自己的专长，如果你去了也是如此。”
“周军师，我不可能偷袭，顾家的人这点骨气还是有的，我只愿在济南，跟日本鬼子同归于尽。”
周军师向外面指了指，那个保镖继续报告：“周先生的线人，至少有一半，完全是三面间谍，情报倒来倒去，没有实际用处。”
“你以为每一周都能整理出一份报告吗？但其中的有用内容少之又少，这样的情报送到四川也没人重视，南方军对于济南城的所有构想，也不会告诉你，也就是孤岛上的一棵树，早就被人遗忘了，千万不要避而不谈。”
顾文章浑身一颤，眼中透露出一丝丝绝望，时间虽然短暂，一闪而过，但洪飞还是看到了。
“周军师，我的事情不用你管，自然能够解决麻烦。”
他的这种态度，让顾西舟感到焦虑，让洪飞觉得不可思议。
有了周军师这样的老师指导，进步更快，但他碍于面子，就是不肯低头。
“顾先生，有些话点到为止，如果你执迷不悟，还是像从前那样做，我也没办法，但我希望为了顾小姐，你也得尽快去太行山，把这里的东西全都甩开，千万不要让那些莫名其妙的小事，绊住了手脚。”
周军师和顾文章的谈话到此为止，他带着洪飞出来，一直向西。
“洪飞，我要带你去看看，真正的德国医院，你们之前的计划有一个巨大的破绽，一旦是炸毁了这里，很多战争中受伤的人，缺胳膊少腿，就再也没有人能为他们包扎接骨，想想看，会有多少人因此而送命？”
洪飞有些疑惑：“周军师，你的意思是——？”
“我只想你们做事越细越好，只要炸毁细菌实验室那就足够，千万不要大刀阔斧，把这里都毁了。”
按照洪飞和此前李彩云的商量，炸弹足够多，威力足够大，就能把这里炸得粉碎，一丝一毫都剩不下，让德国人和日本人，一起上西天。
如今看来，周军师想的很周到，此时此刻绝对不能如此莽撞，给济南城造成的灭顶之灾，这会让老百姓咒骂、抱怨。
“周军师，那你说，应该怎么办？”
“干掉日本专家，炸毁那些瓶子罐子就可以了，阻止日本人的细菌研究计划，并不是要破罐子破摔，为了一只苍蝇，打翻了所有花瓶。”
洪飞点点头：“知道了。”
他从前跟随李彩云和顾文章，只求完成任务，不求尽善尽美。
如今在周军师这里，以前做的所有事情都是错的，根本不值得回顾。
他们穿过济南城，到了大观园，再往西走，就看见德国医院的牌子。
两人拐向侧面，直接上了茶楼的三楼，远远望着德国医院之内。
“洪飞，真正的高手洞察全局之后，做出最准确的布置，不能过多，也不能过少，恰到好处，让日本鬼子的细菌研究计划破灭。”
“周军师，如果换了你，会不会答应射杀内藤小次郎？”
这就是洪飞最关心的问题，他得从不同的大人物那里得到一个结果。
周军师显然已经深思熟虑，脱口而出：“个人的仇恨只属于你自己，不要被仇恨蒙蔽了双眼，要懂得大的难题分解来看，找到重点，一击必杀。”
他们淡定的喝茶，在外人看来，就是两个悠闲的有钱人正在谈生意。
德国医院的院子里，来来去去都是护士，没有发现内藤小次郎的影子。
洪飞有些焦虑，如果行动的时候，内藤小次郎不在这里，那就麻烦了。
猛然间，三楼的一扇窗户打开，一个人叼着烟斗站在窗前，向下看着。
洪飞叫起来：“那就是内藤小次郎，细菌战的罪魁祸首。”
看到仇人分外眼红，但是他明白，如今的一切行动都在周军师的控制之下。
“洪飞，做大事的人，山崩于前而面不变色，如今你还是太毛躁了，仇人就在那里，怎么杀他由你掌握。”
“当务之急，就是他在济南到底干什么啊？贾柳楼聚会又是为了什么？”
这些问题似乎很浅，但洪飞意识到，周军师自言自语，思考其中的变化，根本不是向别人提问。
他们选择跟德国人合作，这里不可能只有日本人，德国那边的医学技术也很发达，有可能高手隐藏在里面。
洪飞猜不透周军师为何这样说？但他耐着性子听着，希望周军师给出一个圆满的答案。
“洪飞，我们一起进去看看，你觉得怎么样？”
洪飞虽然吃惊，但还是立刻点头。
只要周军师要他做的，水里火里，尽管往前冲，眉头都不皱一下。
两人喝完了一壶茶，一前一后，进了德国医院。
空气中到处飘荡着消毒水的味道，来往的护士脚步匆匆，没人正眼看他们。
医院深处的手术室方向，不断传来病人的嚎叫声。
外面的候诊处，还有五个人在排队。
两人转了一圈，坐在长椅上，就像其他病人一样等候看病。
“洪飞，表面看来，这是一家很好的医院，北平和上海那边也是如此，可是你想想，如果这里的医生出了问题，所有进来的病人都会成为可怕的实验品，你说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