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飞心惊胆战,因为他觉得,当周军师以淡然的口气说出这些话的时候,明天的鸿门宴已成定局,或许某个人的某句话,将让整个济南城陷入枪林弹雨之中,整个大观园化为废墟,不复存在。
“周军师,既然你已决定,那我就没有什么好说的,如果有一天,太行山人马向我问罪,我就把今日你说的话全都告诉他们,你的生死不是我决定的,也不是日本人决定的,你总有办法转危为安,我算是看懂了,群龙之首,就在群龙之上,任何人都杀不了你,除非你想杀自己。”
两个人同时笑起来,周军师的笑声中饱含着沧桑:“顾先生,如果不是在济南这种恐怖形势之下,或许我们在其他地方能够成为朋友,我对你的很多计谋非常欣赏,虽然屡次破坏他们,但还是觉得你的智慧在我之上。”
洪飞大吃一惊,以周军事的身份,竟然敢于谦虚的承认技不如人,也真的是太厉害了,这种广阔胸怀,天下无人能及。
顾文章惶恐地笑起来:“周军师,千万不要这样说,我在你面前不过是沧海一粟而已,没见到你时,我在济南坐井观天,见到你时才知道,自己犹如蚍蜉撼树,差的更远,我只能是祝福你,将来成为天下苍生之主,呵呵呵呵……”
洪飞什么都说不出来,他感觉到,周军师犹如一座大山,一片汪洋,任何人在他面前,都必须仰视,甚至跪拜,江湖之大,再也没有人能够像他一样,以无比强大的领袖之力,全面笼罩八方。
顾文章走出来的时候,看见洪飞,默默地挑起了大拇指。
他的额头上满是晶莹的汗珠,赶来跟周军师对谈,让他承受了极大压力。
“洪飞,能够跟着周军师是你的荣幸,抓住这个机会,也许能随着群龙之首上天,到达你绝对无法抵达的境界。”
“真是羡慕你,如果我晚生十年,或许可以跟你争一争高下,争做周军师的弟子,呵呵呵呵……”
顾文章一边苦笑,一边走入黑暗之中。
洪飞站在那里茫然若失,他发现,当下的济南城,没有一个人可以全身而退,要想活着走下去,就得竭尽全力,拿出全部本事。
周军师走出来,在门口台阶上伸了个懒腰:“洪飞,刚才说的话,你已经听到了,我们做的很多计划,都是为了天下苍生,而不是自己,既然如此,不管对错成败,那都是我们愿意承担的结果。”
“明天的大观园茶楼,你跟着我们一起去。”
洪飞还想劝,但想到自己的地位,就明白人微言轻,永远决定不了周军师的方向,只能是默默跟随,到了危难时刻,用胸膛堵枪眼儿,保护周军师的安全。
一夜之间,洪飞似乎明白了很多,那些横空出世的大人物也有自己的无奈,但是他们有能力化解危机,并且用自己的大无畏精神,奋力前进,披荆斩棘,普通人感到千难万难的事情,他们轻轻一跃,就能跨过鸿沟。
上午十点,洪飞跟着周军师和顾文章,到了大观园茶楼。
那边有几个伙计,站在门口躬身相迎,直接把他们请到二楼。
二楼上一个客人都没有,完全为他们空出来。
三个人坐下,等待大平一郎的出现。
顾文章依然摇着折扇,但已经没有了数日的淡定气势,在周军师面前,他只能变成一个账房先生,没有一点华贵之气。
“洪飞,你听到的每一件事情都默默记下来,但不要急于判断它的对错,大平一郎也是一个谈判高手,擅长于谈笑风生之中,暗箭伤人,所以,听到的不要全信,知道的不要全说,就是你当下的使命。”
洪飞立刻摇头,从昨天起他就知道,在周军师面前不要轻易反问,更不要轻易表态,不然的话只会一笑大方。
顾文章摇着折扇,再次感叹:“周军师,我听说你选择徒弟的标准极其严格,太行山那么多青年才俊,上海那么多富家公子,都入不了你的法眼,没想到你来济南,一眼就相中了洪飞,这是他多大的荣幸。”
周军师笑着,看了洪飞一眼:“或许这是我的荣幸,黄石公传授三卷天书给张良,你能说是张良之幸,还是黄石公之幸?”
顾文章尴尬笑起来:“周军师,你的心胸果然如山川大海,任何风刀霜剑都伤不了你,谁在你面前高谈阔论,最后受害的只是自己,呵呵呵呵……”
外面,突然间安静下来。
顾文章走到窗口,向北一望,脸上变色:“日寇已经净街,街上没有行人,全都是日寇假扮的。我们进了这里,就没有退路了。除非大平一郎跟我们达成协议,合作共赢。”
周军师淡定一笑,转头看着墙上的古色卷轴。
那是一幅《清明上河图》的仿画,笔画精妙,人物有神。
洪飞过去来过茶楼,也看过这幅画。此时此刻,他脑海中想到白老大,突然间恍惚起来。过去几个月,发生了太多事。
白老大一死,济南城就乱起来。
日寇万箭齐发,瞄准了济南江湖人。八方面军入城,直接导致风云突变。
“洪飞,如果发生战斗,你不要轻举妄动,等到大平一郎来了,我们再慢慢计较。”
洪飞望着周军师,连连点头。
不管顾文章说什么,他都不会在意,而周军师说的每一个字,他都能够记在心里。
“周军师,鬼子来了!”
顾文章一步回到桌边,合起了折扇,手指微微颤抖。
洪飞冷眼旁观,立刻感觉到,大事面前,才能辨别谁是真正的英雄。
在权谋算计上,顾文章可以跟周军师比肩。但是,乱局之下,顾文章就原形毕露。
楼梯一响,大平一郎一个人走进来,向着周军师抱拳拱手。
周军师起身招呼,洪飞也跟着起身。
过去,任何人都想不到,八方面军与日本鬼子能坐在一张桌边喝茶。
“周军师,仙台一别,已经十年,别来无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