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在洪飞的心里,已经开始鄙视顾文章,对方前后矛盾,语无伦次,又想抗日,又不想舍生忘死,世界上根本没有这么便宜的生意。
“顾先生,我不想多说,这一次如果我死了,请帮我立一块墓碑,就说是祖籍山东,流转东北,抗日杀敌,虽死无憾。”
顾文章皱了皱眉头:“洪飞,这样说的话,你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虽千万人吾往矣,这种英雄气概,当然值得钦佩,但是最后究竟结果如何,又有谁能预料?”
洪飞已经不想讨论此类问题,也是因为他觉得,对于顾文章这种畏首畏尾的人来说,说再多的话也没有用。
正因如此,他觉得事情已经不用再说下去,那已经是对牛弹琴。
“顾先生,就到这里吧,或许这是我们最后一面了。”
顾文章轻轻地拍了拍洪飞的肩膀:“年轻人,不要这么大的火气,就算是奋勇做事,也得讲究章法,像你这样跟货台上的楞头青有什么区别?难道你跟着白老大这么多年,就学会了打打杀杀,没有学会其他的吗?”
洪飞愣了愣,转身走出去,回自己的房间休息。
他不希望被顾文章奚落,但是仔细一想,顾文章似乎说的有些道理,跟随白老大这么多年,白老大一直希望他能成为大将大帅,而不是成为杀手。
他想起白老大曾经说过的事,似乎跟顾文章说的有些相似。
一瞬间,他变得有些迷茫,但随即热血再次沸腾,只要炸掉货台,日本鬼子就会变成抗日武装的靶子,不知有几百人,因为自己的这次舍生忘死之战,而被消灭。
他默默的祈祷,死在东北的父老乡亲,在九泉之下等着,为他们报仇雪恨。
洪飞自从来到济南,就已经下定决心,只要能活下去,一定要报仇,此刻,终于等到机会了。
半夜时分,顾文章那边似乎有了动静,有人进去跟他说话。
洪飞太累了,翻了个身,又睡了过去。
一直到了天亮,才睁眼醒来。
他知道,今天金小姐会来接他,然后秘密集会,准备晚上的行动。
一切都会顺利成章的进行,根本不用有丝毫的担心,就仿佛是金先生已经安排好了计策,只是让他去执行就好了。
外面还有人说话,洪飞趴在窗前一看,有三个人跟着顾文章,在花园里散步。
那三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汇报,顾文章手里捏着一片黄叶,面色沉稳,默默的听着。
“顾先生,日本鬼子这一次带来了很多人,济南的日本鬼子总数至少增加了一百五十人左右,甚至有可能,他们的火车车厢里还装着整箱的鬼子,那事情就大了,我们根本来不及探听,如果这时候跟他们发生正面交锋,简直就是送死。”
“顾先生,我检查过,城里的日本鬼子通讯状况,他们一直在秘密调动,原先线人报告的鬼子驻扎情况,很可能发生突变,实则虚之,虚则实之,日本鬼子里面有高手,也懂得兵法,如果我们按照从前的进攻计划作战,很可能遭受迎面痛击,战斗结果可想而知。”
顾文章连连点头:“好吧,你们说的都对,但我希望知道,你们研究的最终结果到底应该怎么干?”
“顾先生,不怕你笑话,我们经过系统研究,判断这一次根本不能跟日本鬼子硬碰硬,他们表面上运来了军火,实际上这也是做了一个圈套,如果我们进攻,很有可能全军覆没,被他们一网打尽,到时候就完了。”
“咱们过去就商量过,绝对不能跟日本鬼子硬碰硬,任何时候都得避实击虚,哪怕是到了胜负最后一战,我们也得做最聪明的计划,让日本鬼子一拳打空。”
顾文章缓缓地问:“按照你们的想法,这一次日本鬼子是个圈套?”
一个人回答:“既是圈套,也是运输计划,总之,他们做好了两手准备,我怀疑华北日军总部那边,有高级军师策划了这次行动,基本是两手准备,不管我们怎么做都是错。”
洪飞听了内心沉甸甸的,他发现,金先生把这件事说的很容易,而顾文章这边,却把这件事看的比移山填海还难。
这就是不同的人,对同样一种情况作出的不同判断,他不知道听谁的好。
“顾先生,打开天窗说亮话吧,这一次我们都不想参与行动,就是因为太危险了,如果贸然杀进去,恐怕就会颗粒无收,既然这样,不如全都撤出行动区域,让日本鬼子白白布阵,跟我们毫不相干,你说怎么样?”
又一个人说:“我听说,八方面军也想干这一票,他们有人到了西门外,全都住在剪子巷里,如果他们行动,咱们可以坐山观虎斗,最后捡一个便宜,你觉得呢?”
洪飞心中一沉,只要八方面军过来,封三娘一块,一定会领导行动,如果封三娘遇险,他就不可能坐视不理。
顾文章摇头:“给他们送消息,就说这一次是日本鬼子的圈套,千万不要上当。”
那个人笑着说:“八方面军来的目的可不简单,他们不仅仅想炸掉货台,还想把那批军火倒运出去,太行山缺的就是枪械和子弹,这些人贪心不足,就想从济南捞个便宜。”
“好了,你们要明白,八方面军也是我们的盟军,盼着他们胜利,不要盼着他们找死,对不对?”
三个人一起跳起来:“明白,就听顾先生的吩咐,先送信给他们,让他们知难而退,如果他们硬要卷进来,咱们也没办法,是不是?”
洪飞越听,越觉得心里不是滋味,这件事的危险程度,远远超出他的想象,金先生说的那么容易,看起来另有妙招。
四个人一边散步,一边讨论另外一个问题。
“顾先生,那位金先生说,可以进行战斗,并且他有足够的储备兵力,帮忙参战,我们调查过他的底细,他的确有这种能力,这一次我们可以静观其变,对不对?”
“他跟我们又没有什么交情,在济南城也没有多深的根,就让他试一试深浅,如果折在日本鬼子手里,那也跟我们无关,就让他们去瞎弄吧,哈哈哈哈……”
洪飞觉得自己脸上发烧,就好像被人狠狠的打了一巴掌一样。
他现在才明白,外面的形势如火如荼,很多人已经参与进来,只有他听从金先生的安排,仿佛被人牵着鼻子走,如果出现问题的话,那就是死路一条。
“你们三个听着,现在洪飞已经决定跟金先生合作,所以进攻货台他就是主力,这样的话你们必须保护他,不能让他有半点伤害,他是我们的朋友,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
那三个人一起沉默,看起来对于顾文章的话并不想执行。
“怎么了?你们三个不给我面子?我说过,洪飞是顾西舟的朋友,所以在济南城我要保护他,绝对不能让他遇险,他跟金先生合作,这本来就是非常荒谬的一件事,你们不用管,就按照我说的,好好保护他,绝对不能让他去送死。”
其中一个人笑着摇头:“这我们可说了不算,洪飞是你的人,过去跟随白老大的时候我就知道,他勇往直前,有勇无谋,现在又跟金先生那种人混在一起,金先生老奸巨猾,正好需要他这样的人,冲锋陷阵,死了也白死,不如我们还是放弃吧,管好自己的事,各扫门前雪,酒馆别人瓦上霜,怎么样?”
顾文章再次否定了这三个人的想法:“让你们出去张罗,就是关键时刻能够保护我们自己人,洪飞就是自己人,想一想应该怎么做?”
那三个人面面相觑,频频摇头:“顾先生,洪飞可称不上是我们自己人,他跟随白先生的时候,根本没有把你看在眼里,是不是到了现在,他落魄了求助于你,我们应该置之不理才对,怎么可能做这种赔本的买卖?”
洪飞心烦意乱,在屋里走来走去……
他发现,自己已经陷入了非常尴尬的境地,答应金先生要干掉货台,可是他又没有十足的把握,而人家这些人才是真正的高手,明明洞察情况,却不轻举妄动,只等着背后捡便宜。
如果这时候有人跳出来,跟日本鬼子正面对抗,那就是傻瓜。
他满脸通红,内心懊悔,这才知道,昨天顾文章苦口婆心劝了他那么久,是为他好,而不是阻止他扬名立万。
他现在想起金先生说话时的那种表情,就觉得有些遗憾,毕竟自己主动找到对方,对方也没有要求他做什么,是他想炸掉货台,打击日本鬼子,人家自然顺水推舟要做这件事。
“你们三个听着,我只要洪飞好好的活着,不管那位金先生拿多少赏金出来,我都希望洪飞远离这件事,让他老老实实待在顾家,等到这阵妖风过去了为止,你们懂了吗?”
那三个人低下头,沉默了一阵,才无奈的点头:“那好吧,顾先生,既然他是你要保的人,我们也只能想办法阻止这场行动,让他好好的留在这里,什么也不要干,这你总该满意了吧?”
“你们这三个人,过去总说是听我的,唯我马首是瞻,但现在真正遇到的事儿,各人有各人的道理,真是让我操心,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