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周军师,洪飞可以敞开心扉,说出自己的想法,同时接受大人物的指点。
“洪飞,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这一次的济南之战,每一个人都有可能名垂青史,就看你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洪飞想起自己在地下水道艰难前行的时候,就明白有时候忍辱负重,是为了飞得更高。
“周军师,所有济南人被日本鬼子压迫太久了,期待八方面军挥师东进,解放济南,让他们过上世外桃源一般的好日子,但我知道,在那之前,或许有很多人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周军师的眼中出现了赞许之色:“没错,洪飞,这就是一种悖论,我们为了过上更好的生活而奋斗,但将来这一目标实现,而我们都已经不在了,利弊得失,由你自己衡量,如果你觉得不值得去做,那就退出,我绝无怨言。”
房间内忽然沉静下来,洪飞似乎突然看见了自己的内心……
从关外逃到关内的时候,一路上颠沛流离,见惯了人间冷暖,他曾经发誓,一定要一飞冲天,才对得起自己受过的那么多苦难。
如今,在周军师面前,他才觉得自己当时的想法鼠目寸光,没有任何价值。
当下的济南,需要有人奋不顾身,勇猛前行,打破日本鬼子的封锁,给所有抗日武装起到榜样作用。
他忽然觉得自己肩头的压力又加重了许多,就连周军师也把这一重任交到他手上。
“军师,我还想问你一件事,当你从太行山过来,明知道在济南城,日本鬼子猖獗,上一次在千佛山一战,差一点折戟沉沙,你会不会觉得后悔?”
周军师笑起来:“我们每一个太行山的朋友,都曾经经历无数次生死,有些同伴倒下,而我们却活过来,我们现在的生命不属于自己,而是属于所有人,只有把小我聚集成大我,太行山才能够用手里的灯笼照亮全世界。”
洪飞心里原先的疑惑已经全都解开,连这种大人物都没有恐惧的概念,他一个小人物本来就如同蝼蚁,又何必珍惜生命?
关键时刻,孤注一掷,那是唯一的选择。
有人进来报信,南山土匪进攻火车站,被日本鬼子全都干掉,这一次留下了二十五具尸体,看起来火车站这边固若金汤。
周军师皱了皱眉:“洪飞,你看,南方军草菅人命,重金邀请南山土匪加盟,让他们冲击日本军部和火车站,实际上毫无用处,那些人只看钱,不看形势,血肉之躯在重机枪之下,根本没有任何生机,所以,抗日是智打,不是莽撞。”
报信的人又说,还有两支江湖势力,拿了南方军的定金,准备进攻德国人的医院,拿下内藤小次郎的人头。
周军师皱眉:“这些人怎么如此胡来?立刻找人联系顾文章,请他过来见面。”
洪飞本来就要告辞,周军师挽留:“等到顾先生到了,我们谈话,你在旁边听着,就更明白,八方面军和南方军,相同之处在哪里?不同之处又在哪里?”
洪飞求之不得,站在周军师身后。
顾文章来的时候看见洪飞,有些吃惊,只不过他是老江湖,随即换上笑脸:“周军师,我又做了什么事,耽误了你的大事?如果真的有,那我就来赔罪。”
周军师淡然一笑:“顾先生,我们都是聪明人,就不要说糊涂话,你不要拿着南方军的钱再去找人,向日本鬼子进攻,只会打草惊蛇,你想把局面搅乱,浑水摸鱼,但日本鬼子比你聪明多了,他们从华北日军总部调了三个人过来,智慧超群,熟读兵法,我们所做的一切,人家了如指掌,如果你再胡闹下去,整个计划都要被你打乱了。”
顾文章嘻嘻哈哈的笑起来:“周军师,我们本来就不是一家人,现在的计划就是要让济南城横尸遍地,血流千里,让日本鬼子麻木,那他们就只会开枪,不会动脑子,到时候,我们的计划才更能实施。”
“顾先生,立刻叫停行动,不要让土匪进攻德国人的医院,只会杀伤平民,让济南人对你们南方军更加厌恶。”
“听我说,你这些小伎俩骗不过日本鬼子,他们真的很强大。”
顾文章根本不听劝,洪飞也觉得焦急起来,一山不容二虎,周军师和顾文章,在主要观点上已经不同,那么如何指挥济南城的战斗,当然有巨大差别。
“顾先生,我请你来,是想跟你商谈,我们把两股力量拧成一股绳,共同对抗日本鬼子,千万不要觉得,你的实战经验超过我们八方军所有的将领,就以为可以力压一筹,这你就完全错了。”
洪飞突然想到,以前顾文章说过,他曾经在四川那边担任特种兵教官,所以,文韬武略,智勇双全,不把任何人看在眼里。
如今也是一样,周军师在天下英雄眼中,是群龙之首,但是顾文章似乎要向周军师开刀。
“顾先生,究竟怎么样,你才能放弃原先的计划?我们两家紧密合作?”
顾文章笑起来:“人人称呼你是群龙之首,天下英雄的榜样,但我并不这样认为,你到济南来,人生地不熟,盲目指挥战斗,上一次差一点死在千佛山,你这个群龙之首的外号,似乎应该拿下来了,不能让天下英雄嘲笑,对不对?”
洪飞忍不住皱眉,顾文章这么说,简直是对周军师的大不尊敬,如果被别人听到,恐怕就会起冲突。
“顾先生,我只是提醒你,不要盲目行动,南山土匪的命也是命,打光了就没有了,你要明白,过去十几次日本鬼子上山剿匪,这些人立刻逃得远远的,不跟日本鬼子正面交锋,现在你拿钱买着他们,到日本鬼子这里送死,在兵法上根本讲不通。”
“唯一的解释就是,你帮着日本鬼子消灭南山土匪,吃里扒外,背叛国家。”
洪飞下意识的点头,他觉得周军师总结的很对。
顾文章做事,出乎常理,砸出那么多钱,让南山土匪参与行动,每一次都是颗粒无收,损失大半,再这样下去,南山土匪就全完了。
日本鬼子不费吹灰之力就肃清了匪患,这样说来,顾文章根本不是抗日武装,而是日本鬼子的帮凶。
“周军师,不要强行诬陷我,凡是革命必有牺牲,牺牲南山这些土匪,总比牺牲南方军和八方面军要好吧?”
“这些家伙,天天下山抢劫,没干什么好事儿,让日本鬼子干掉也是活该。”
周军师深深的皱起了眉头:“顾先生,你这些话我不敢苟同,如果放在从前当然没问题,但现在你要知道,所有抗日武装都不能轻易牺牲,要最大限度阻挠日本鬼子的扫荡行动,我不管你接受谁的命令,从现在开始,停止行动,不然,你就死定了。”
这就是周军师最后的决定,让洪飞内心猛烈鼓掌。
平时周军师面带微笑,一看就是儒雅君子,当下必须沉下脸来,态度分明,让顾文章知难而退。
“周军师,那是我的事,你不用管,发放给土匪的金条是我的积蓄,土匪派人过来是他们的主意,你根本不必插手。”
周军师叹了口气:“既然如此,我只能对不住了,现在就命令线人出去散播消息,说清楚你五姓家奴的身份,看哪个山头还敢跟你联络?”
“他们只要跟你合作就是找死,那些山大王,手底下就有二三百人,全都打光之后,他们变成光杆司令,还不是被别人吃掉,拿你的钱又有什么用?”
洪飞忍不住笑起来,只要把顾文章的身份,向所有抗日武装的人说明白,大家就不可能再跟他合作。
顾文章尴尬的笑起来:“周军师,我刚才不过是开个玩笑,不用这么认真吧?南山土匪战斗力有限,就此停止,完全听你的。”
周军师叹了口气:“顾先生,我从西边来可以容忍你,但济南这边,很多江湖势力已经忍够了,所以你必须要小心,不然,走在路上,每一分、每一秒都可能遭到爆头,我是为你好,才这样说。”
这次见面,周军师言简意赅,阻止顾文章自由行动,洪飞站在一边也学习了很多。
他发现,江湖人的眼睛都是雪亮的,周军师既然被尊称为群龙之首,那自有他的厉害之处。
顾文章告辞的时候,洪飞一起跟着出来,两个人离开了那个院子。
“洪飞,你像周军师说了什么?他为什么如此生气,对我也冷冰冰的,这么强硬?”
洪飞摇摇头,他没有什么好说的。
李彩云从暗处出来,三个人并肩往东走。
按照李彩云的计划,他们等待一个契机,等到所有人员都到了,就可以重新排定计划,展开行动。
洪飞立刻说出,昨天的四个人的情况:“他们四个根本没盼着我好,那种眼神,只要我带着箱子出来,他们能吃了我。”
李彩云笑了:“洪飞,多事之秋只能做到这样,你就凑合着用,自己多加小心也就是了。”
洪飞十分无奈,他进入地下水道面临多重压力,不知道能不能顺利得手,活着带着箱子出来,到最后还得接受自己人的反水考验。
“李小姐,如果出现状况,我真的会忍不住杀人,不再隐忍。”
顾文章拍了拍手:“太对了,忍无可忍,无需再忍,我们济南城的江湖人士,一直追寻这一原则,绝对不可能无限忍耐。”
“李小姐,洪飞跟着你,已经学得唯唯诺诺,畏手畏脚,再也不可能像从前那样了,是你害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