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军师的脸色忽然间变得冷峻起来：“洪飞，现在不能碰顾文章，不然，我们整个抗日武装就会崩溃，不用日本鬼子登门扫荡，我们就全完了，以后你任何时候面对顾文章，都不要有任何轻敌之心，更不能厌恶他，懂吗？”
洪飞吃了一惊，这才明白，自己刚才对于顾文章的态度，不知不觉表露出来，被周军师看得清清楚楚。
他抱拳拱手：“周军师，我懂了，从今以后见到顾先生，我还是像从前那么尊敬他，绝对不会流露出个人情绪，对待顾西舟小姐也是如此。”
周军师感叹：“洪飞，你真的太聪明了，常常能够举一反三，当前这种形势下，真的需要你这样的抗日英才，或许白老大在天之灵，一直都保佑你让你逢凶化吉，遇难成祥，一帆风顺的走下去，直到有一天，领导济南群雄杀光日本鬼子。”
洪飞听了这段鼓励的话，忽然间内心充满了希望，挺直了腰板：“周军师，济南人从来都不惧怕牺牲，只担心没有高人指点，失去方向，现在有了你，济南人的抗日卫国就有希望了！”
两人站在一起，周军师长出了一口气，表情突然放松下来，扶着院中的梧桐树，缓缓地坐在石凳上。
“洪飞，你有没有觉得，东北军已经穷途末路？八方面军已经穷途末路？南方军已经穷途末路？”
洪飞一愣，跟着在旁边坐下。
“日寇的兵力源源不断，从鸭绿江和青岛两个港口进来，铺天盖地，装备精良，横扫一切，犹如山洪……”
洪飞第一次听到，周军师的语气这么疲惫。
从前，他每次看到周军师，感受到的，都是满满的激情。
唯有此刻，他仿佛听到了周军师的心声。
“周军师，只有八方面军，才能救中国，我永远相信这一点。封三娘说过，太行山将士摩拳擦掌，只等出山，横扫晋察冀地区——”
周军师笑起来，眉头也渐渐拧紧。
“洪飞，你知道日寇有多强大吗？”
洪飞点头，自从跟随顾文章深入到火车站内部，看到日寇的兵力布置，他就意识到，唯有联盟，才能获胜。
“周军师，但我总觉得，八方面军的战斗力十分强大，所到之处，老百姓夹道欢迎。这样的队伍，还不足以战胜日寇吗？”
周军师缓缓摇头：“洪飞，远远不够，远远不够……”
屋内，李彩云再次咳嗽起来。
洪飞心头一紧，他知道，李彩云受伤极重，如果不能得到最好的医治，将会变得非常麻烦。
德国医院内部，陷阱重重，当下无论如何，不能把李彩云送进去，那将会产生更加复杂的变化，反而害了她的性命。
“咳咳，咳咳……”
李彩云推门，靠在门框上。
“洪飞，我知道，事情越来越复杂，我无法控制冯冲，而周军师无法控制顾文章……这一次如果我们确定无法取胜，大势已去，我就引发一百颗炸弹，毁天灭地，结束一切，让济南城化为废墟……”
周军师摇头，嘴角流露出一丝苦笑。
当下，三个人在大战之后，情绪低落，不再刻意隐藏自己。
“周军师，你们八方面军撤出去，最后只剩下我们东北军，我们来断后……山海关一战，我们也是断后，为中华大地谋一个未来……”
“好了李小姐，事情并非如此，任何时候，都不能以毁灭作为战斗手段。不管东北军海是八方面军，都是百姓家的孩子。我们要带他们好好活下去，而不是孤注一掷而亡！”
洪飞夹在中间，越来越为难。
他一直觉得，李彩云为了东北军已经付出太多。
如果冯冲听从安排，那还好说。
当下冯冲正在远离东北军的控制，越来越与抗日武装背离。他的变化，让李彩云的内心，日益憔悴。
“李小姐，你考虑太多了，战斗虽然消沉，但远远没到毁灭之时。我知道一百颗炸弹的位置，你们的所作所为，并非最佳抉择。告诉你的兄弟，权力命令一定要从你这里发出，不能听信冯冲胡来！”
周军师的神色，变得凝重如山。
“周军师，那是我们的抉择！”
“李小姐，你我的抉择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济南人的抉择。你炸毁济南城，到底是秉承谁的希冀？难道济南人忍耐了这么久，就是为了迎来一场毁灭？”
猛然间，洪飞背后冒出一层冷汗。
他是济南人，如果还在城里，炸弹爆炸，人人灰飞烟灭，其中也包括他。
不知有多少人，生命终止于此。
济南人就变成了世界上最冤枉的一群人，到了九泉之下，找谁伸冤？
“周军师，这是我们的抉择，必须执行。当年在山海关，我们来不及引爆炸弹，才导致日寇越关。韩长官把守黄河时，也是没来得及炸掉铁路桥，导致山东沦陷。这一次，我绝对不会走错了！”
李彩云直起腰来，语气坚定，表情凝重。
洪飞相信，她这样说，就一定会这样做。
既然如此，济南城的毁灭，只在须臾之间。
“李小姐，放下执念，才得正果。”
对于洪飞的话，李彩云置若罔闻，只是盯着周军师。
“周军师，我们的抉择对还是错？不容你评判，只为我们东北军的前辈们活着。他们长眠九泉之下，等着我们光宗耀祖！”
洪飞觉得，李彩云已经误入歧途。
过去的事实证明，东北军穷途末路，无法对抗日本鬼子。
唯有相信周军师，相信八方面军，才能够为国争胜。
很明显，李彩云现在不相信周军师，而是一定要走自己的路，这已经是错上加错。
周军师起身，走向李彩云。
两人相距五步，面对面站着。
“李小姐，我代表八方面军，向你说最后一句话，整个济南百姓的安危，由我们来捍卫，所以当下，我们只有一个唯一选择，那就是跟日寇战斗下去，直到解放——目标唯一，居功不必在我！”
一瞬间，洪飞有醍醐灌顶之感。
济南人的命运，不能掌握在日寇、韩长官、东北军、南方军手里，而是一定要掌握在八方面军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