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先生,这样做,实在是太危险了,是否真有必要,值得商榷。”
“洪飞,你不懂,对抗日本鬼子这件事,如果还像四川统治者那样,让别人上战场,自己躲在大后方指挥,子弟兵怎么可能替你卖命?这种面对面的血战,就得要求指挥官亲自上战场,执行自己的计划。富贵在天,生死有命,如果老天爷不收我,芙蓉街之战后,我还回来,继续跟你们一起打鬼子!”
洪飞听得热血沸腾,他过去一直错怪顾文章,认为对方老谋深算,贪生怕死,可现在他才能看清,楚顾文章为什么这样做,是因为肩头责任重大,根本容不得他去死。
到了必要时刻,他可以死,但一定要让自己的死物超所值,给日本鬼子造成最沉重的打击。
“芙蓉街之战,敌人总共多少人?”
“二十五人。”
洪飞感叹,要想干掉二十五个日本军官,至少需要一百人的部队,但是顾文章肯定没有这么多人。
再说,如果是乌合之众,跟日本鬼子对抗,一个照面,就被鬼子干掉了,根本没有意义。
“顾先生,我始终觉得,积极抗战是一回事,好好活着是另外一回事。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如果刺杀的机会并没有到来,还是不要强行为之,那样只会得不偿失。”
洪飞已经说了这个场合下最应该说的话,可是顾文章不会改变:“洪飞,我们没有多少机会了。胶济铁路线,就好像日本鬼子的一双翅膀,让他们飞起来,我们必败无疑。现在,只有毁掉这对翅膀,双方在同一水平上比拼战斗。不过我确信,我们出手,日本鬼子必败。”
洪飞其实不敢相信顾文章的话,要想战胜日本鬼子太难了,只有真正跟他们面对面,战斗过的人才清楚。
他们有多厉害,洪飞其实他不愿意长敌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所以想暂时回自己的房间去。
“洪飞,如果我死了,替我照顾我妹妹。她从小娇生惯养,没有任何生存技能,拜托你照顾她,我顾家所有的产业,就交给你全权打理。”
洪飞吃了一惊,顾文章这样说,等于是交代遗言。
“顾先生,事情没有发展到这样,你千万不要自暴自弃。”
“洪飞,我知道,日本鬼子有多凶残,就好像把蝎子和刺猬结合在一起,既有硬度又有毒素,普通人怎么敢惹?这一次,我决定了,要跟他们碰一碰,那肯定无法活着回来。”
洪飞无法相劝,毕竟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
他还没有完成自己的事,去管别人的东西,就有些过分。
他回到自己屋里,顾西舟在等他。
今天的战斗中,顾西舟已经表现出危局面前绝不慌张的特点,远远高于其他女孩子。
“洪飞,我哥哥跟你说什么?过去的那些事,责任并不在他,而在于其他人。可是,每一次跟他谈话,他都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
洪飞摇头:“我们并没有说到家长里短,而是说这一次的千佛山之战和芙蓉街之战。顾先生给了我很多启发,也提醒我,一定要遵守清规戒律,不然的话。只怕提前被驱逐出来,就什么都没有了。”
他们两个人提到的,就是最担心的事情。
谁都不希望顾文章落得这样的下场,但很多前辈,在国学的抗争中已经做到了。
顾西舟拿出一叠报纸,在桌子上铺开。
“洪飞,你看,日本鬼子正在大肆宣扬自己的能力。他们的每一篇文章,都在吹捧日本帝国的军队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已经突破了马六甲海峡,即将占领全球要塞。这种公开的弄虚造假啊,让人不耻。”
洪飞有些为难,几人这样,济南这地方的抗日太艰难了,根本没有任何效率可图。
“洪飞,绝对不能让我哥哥死,即便是在芙蓉街这种凶险的地方,我还是希望他能活下来。”
这就是顾西舟最终的想法,她知道顾文章一定要孤注一掷,跟日本鬼子在芙蓉街决一死战,又不想失去这唯一的亲人。
洪飞苦笑起来,他也想有一个万全之策,既能完成刺杀,又能让顾文章全身而退,但那太难了。
有些时候,抗日第一线的口子就得要人用胸膛去堵,不然的话全部崩盘。
“顾小姐,这种想法,你应该去告诉顾先生,而不是由我们转达,你们是真正的亲人,你说话他一定听。”
顾西舟的脸色黯淡下来:“你不知道,我哥哥这个人固执己见,只要决定的事情,就一定去做,但现在看来,他的决定也许是错误的,日本鬼子势力强大,远远超出我们的想象。如果强行进攻,就等于是以卵击石。日本鬼子恨不得我们这样做,如果人人都做这样的傻事,他们就不必费尽心思,到各处去剿匪了。”
两个人从对方眼中都看到了无奈,洪飞的无奈,更多的是来自于对于如今济南城抗日形势的忧虑判断。
日本鬼子没有露出破绽,抗日武装强行进攻,试图撕开鬼子的武装,但这就要付出代价。
顾文章几次研究芙蓉街的地图,其实有一个致命破绽,那就是时间问题。
以他们的武器和战斗力,无法在短时间内结束战斗。
只要鬼子的援军一到,他们必死无疑。
“洪飞,我需要有人切断西门桥,鬼子援军一定从那里过来,炸毁那座桥,就是胜利的关键。”
洪飞吓了一跳,其实一旦决定炸桥,那事情就大了。
等于是在济南城内部,搅起一场腥风血雨。
战场越大,抗日武装越难以全身而退。
“顾小姐,那不可能,你们都住在这里,日本鬼子开着卡车过来,五分钟就到。到那时,所有的根据地都毁了,顾先生这样做的意义何在?”
两个人同时陷入了绝望,洪飞这才发现,顾家兄妹虽然足智多谋,也有钻牛角尖的时候。
如果这一次的芙蓉街之战,摆明了是满盘皆输,那就没有必要开战。
人都死光了,济南城以后由谁来解放?。
洪飞提出自己的观点,直接否定了顾文章的做法:“顾小姐,令兄现在失去了判断力,你应该好好想一想,在芙蓉街消灭敌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损失那么多人命,并且搭上顾先生的命,这算是什么做法?甚至不如鸡蛋碰石头,我绝对反对。”
洪飞此刻感觉到,自己仿佛是河滩里的鹅卵石,被激流冲得团团转。
如果他不尽快稳定下来,也是死路一条,并且自己丢了性命不要紧,让济南的抗日形势大打折扣。
到时候,就算封三娘他们重新归来,也已经无法战胜日本鬼子了。
顾西舟感叹:“只要是战争,必定有人流血牺牲,如果济南的抗战,过去都是萎萎缩缩,偷偷摸摸,那么就从我们顾家兄妹开始,亮出身份,大刀阔斧地跟日本鬼子干吧!”
看着顾西舟激愤的那张脸,洪飞也感到热血澎湃。但是,他永远都记住一点,抗战不是为了跟日本鬼子同归于尽,而是为了更好的活下去。
毕竟还没有解放全中国之前,不管谁的计划,看起来多么热血激昂,但都要知道最终结果如何,绝对不能打无把握之仗。
“顾小姐,我们暂时停下来,问你几个问题,我们在芙蓉街跟日本鬼子开战,能杀上日本鬼子多少人,我们将会损失多少人,几分钟结束战斗,日本鬼子的援军到了之后怎么办?我们先行撤退怎么离开济南?剩下的人怎样分配?如何继续行动?这些你都考虑过吗?”
洪飞问一个问题,顾西舟就摇一次头。
事实证明,顾西舟从小没有经历过战斗局面,也没有认识到日本鬼子的残酷,所以她觉得,当下在顾家,风吹不着,雨淋不着,这就是抗日,也未免太轻松了。
她这样想既害了自己,又害了大家。
“顾小姐,我们停止这种自欺欺人的态度,只会让我们死得更快。告诉你,我们现有的武器和人马,不足以跟人们过度对抗。芙蓉街之战,如果日本鬼子有十个人,我们就得牺牲七十个人,才有可能取得胜利。”
洪飞在长期的战斗中,早就跟其他的智者达成共识。
七条中国人的命也许能换一条日本鬼子的命,这就是正常的比例。
所以顾文章经常说,芙蓉街之战必然大获全胜,这其实是毫无意义的自我陶醉。
日本鬼子的战斗力究竟如何,顾文章知道,洪飞也知道,甚至所有人都明白,但他们还是寄希望于人多势众,一窝蜂向前冲。
“顾小姐,机关枪一响,不知有多少人灰飞烟灭,日本鬼子试验过很多次,我们的抗日武装也是如此,这就像秋天的高粱镰刀一挥,十几颗导向,即便是十亩地的高粱,也经不起一轮收割。我们必须用散兵游勇的武器,来对付日本鬼子的正规军?”
顾西舟脸上的表情极其尴尬,洪飞这才知道,对方也明白,中日士兵之间的差距有多大?只不过刚才激动之下,忘记了这种残酷的现实。
“洪飞,不要再说了,我什么都知道,但我还是不得不支持哥哥的行动,当今抗日情绪低迷,不知有多少人准备打退堂鼓,跟我们划清关系。此时此刻,一定要有一场漂亮的战争,振奋所有人的精神,你说呢?”
洪飞点点头:“顾小姐,如果只是想提振精神,我们还有更好的办法,那就是集中力量刺杀日本鬼子另一个指挥官,济南这边的人选就是佐佐木先生。”
顾西舟想了想,点头同意,她和洪飞都知道佐佐木是谁,那可是日本军部方面的一个杀人狂魔急先锋,每次烧杀抢掠,都少不了这个人。
“洪飞告诉你吧,哥哥也想到过,但是佐佐木身边高手众多,要想接近他,并且刺杀他,太难了。”
洪飞笑起来:“所以我们才要开动脑筋,提供更多的可能性。就比如我们这边刺杀内藤小次郎,顾先生那边可以另外找一个目标,他在北京的朋友那么多,随便找一个亲日派的汉奸,当街射杀,这就能让日本鬼子顾此失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