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的都是顾文章派来的人，但洪飞感到无比沉痛，如果这些人使用到正确的地方，将会给日本鬼子造成巨大的杀伤力。
“洪飞，不要自责，是顾文章那边出了奸细，奸细导致行动失败。”
洪飞摇头，封三娘安慰他，只是出于同情，他觉得自己没有担任一个指挥官的能力，导致三十人瞬间陷入死亡绝境。
“封三娘，如果我能提前预判到当时的情形，至少能带一半人杀出来，而不是陷入重围，这真是太大意了。”
两个人的低沉情绪就来自于此，只知道拦截出来的日本鬼子，却不知道一出场，就已经被日本鬼子盯上。
封三娘感叹：“洪飞，如果这么说，我也是极度失职，周军师派我辅佐你，主持这场战斗，我也太大意了。”
等到书房里的事情告一段落，周军师出来，笑着招呼他们：“刚才就看到你们垂着头，仿佛犯了弥天大罪，这是战争，战争必须有胜有负，如果你们一开始就能横扫千军，日本鬼子又何至于从北杀到南方？”
“刚刚这件事，线人已经向我汇报清楚，顾文章那边三条线路都有奸细，他现在的一举一动，恐怕都在日本鬼子监视之中，而他却不自知，依然在大开大合调度战场，简直是令人失望至极。”
周军师带着他们走出院子，穿过小巷，一直到了另外一处花园。
洪飞这才明白，八方面军之所以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就是因为他们在济南地下，建立了自己的行动脉络，就算日本鬼子破坏了一个联络点，他们瞬间就能转移。
上一次，周军师故意陷入穷途末路，只不过是借助日本鬼子的手，消灭身边的奸细而已。
这种游戏心态，普通人根本想象不到。
犹如闲云野鹤，自在高天，如同流云，任意来去，整个江湖，唯有群龙之首，才能做到这样。
三个人在小花园里坐下，有人送上玫瑰花茶。
“洪飞、封三娘，你们拦截内藤小次郎的同时，我的线人已经进入德国医院，窃听柳川家族三个人的谈话，他们认为，日本鬼子在东北一切罪恶事件，都被内藤小次郎拍摄下来，而这个过程没有人知道，所以，他们的结论就是，内藤小次郎已经有了反心，绝对不能放过。”
“另外，还有线人得知情报，内藤小次郎已经跟其他国家的大买家联络，要把这些资料带过去。”
“更可怕的是，内藤小次郎的整个家族，在日本东京准备暴动，已经被天皇拿下，而这个情报秘密封锁，外人很少知道。”
洪飞听的目瞪口呆，想不到，日本鬼子的内讧竟有如此复杂的渊源。
“洪飞，你要知道，这些人十恶不赦，将来要下地狱，尤其是内藤小次郎，从他开始研发细菌实验，就已经站在全人类的对面，就算把他挫骨扬灰也不解气。”
“但现在，我们利用他，让日本鬼子乱做一团，发挥他的作用，这才是关键。”
洪飞能够听懂周军师说的话，但隐藏在背后的逻辑与策略，他却无从琢磨。
封三娘点头：“军师，我大概听懂了，不管内藤小次郎和柳川家族之间闹出什么矛盾，就让他利用这些胶卷，牵扯日本鬼子的注意力，让日本特务插手济南的事情，肯定有很多日本军官遭到连累，一起被抓，对不对？”
周军师笑起来：“说的对，让日本鬼子各个阶层分崩离析，战斗力大打折扣，就是我们眼下要做的，我们利用日寇，但绝对不会容许一个日寇逃脱正义的惩罚，内藤小次郎该死，只不过是让他在死之前，为我们做点事，减轻八方面军正面对抗的压力。”
“所以说，你们这次失败，从整体意义上说，不算失败，而是让日本鬼子的内讧，可以直接升级，打的不可开交。”
洪飞内心明白了这个道理，突然感到，顾文章真的是垂死挣扎，反其道而行之，他只想获得自己的利益，直指目标，却不知道，他的私人目标已经跟抗日大潮相悖。
这种人永远都鼠目寸光，只顾自己，不顾国家和民族大义。
“洪飞，之前我听线人报告，你对顾家兄妹都有好感，不管是顾文章的深谋远虑，还是顾西舟的聪明伶俐，但你要明白，当下在济南战场，我们要做出选择。”
洪飞顿时红了脸，一直红过耳根：“周军师，我知道自己错了。”
“洪飞，这是无所谓对错，你是一个中国人，在关键时刻做出自己的选择，我感到欣慰。”
“但你要想成为一个领袖，那就必须在乱局之中，坚定自己的思考，明白你是一杆大旗，不仅仅代表自己，也代表一大群济南的年轻人，你要成为他们的榜样和领袖。”
有线人进来报告：“顾文章先生求见，他们此刻还在普利街，要不要带他们过来？”
周军师坦然一笑：“让他们过来，就在这里，请他们喝茶。”
很快，有人带着顾文章进来，顾文章满脸是汗，气喘吁吁，平时那种洒脱自如也已经不见了。
他立刻向周军师抱拳拱手：“周军师，我的人在三个地方遭到围困，日本鬼子准确的捕捉到了他们的藏身地点，看起来我的关系网出了大漏洞，间谍无处不在，请军师援手，帮助我们渡过难关。”
周军师轻轻一笑：“顾先生，请坐下来慢慢说，这是刚沏好的玫瑰花茶，你也喝一杯。”
此刻，洪飞站起来，默默的站在一边。
顾文章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终于变得柔和下来：“洪飞，我已经知道，北大槐树一战，罪不在你，而在我。”
顾文章亲口这样说，洪飞内心的歉疚才稍微减轻了一些。
当然，作为指挥官，任何不利的情况下，他都应该做出正确抉择，可是当时那种情况，三十个人一起战死，他除了逃走，但也不可能反击。
这件事，等同于有人迎面打了他一拳，让他过去的抗日热情和自尊自傲大打折扣。
周军师亲自端着茶壶，给三个人倒茶。
“顾先生，你现在的困境我一清二楚，已经派人跟你的人联络，带他们脱离虎口，日本鬼子虽然来势汹汹，但济南城是我们自己的家，任何时候都能够另辟蹊径，把日本鬼子耍的团团转。”
“我只想问你一句，把这人救出来，你想干什么？难道还是要只满足自己的私心杂念，不考虑跟八方面进行合作？甚至也要跟南方军分道扬镳？”
“江湖上称你是五姓家奴，但我不想这样侮辱一个人，只想说脚踩五条船，过去从来没有一个人能够做到这样，即便是张仪和苏秦，不过是合纵连横而已，对不对？”
洪飞过去从说书先生里听说过，张仪和苏秦游说六国，铸就自己人生辉煌的故事，像顾文章这种人，学习的正是合纵连横，知道也就是古代的纵横家，但日本鬼子不是春秋战国时的中国人，而是外族入侵，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顾文章这样玩下去，一定是玩火自焚。
洪飞看着顾文章的侧面，对方鬓角已经出现了白发，如今热汗直流的情况下，越发显得狼狈。
“周军师，人各有志，不必强求，我来求你，只是让你看在抗日大计的基础上拉我们一把，因为我们也是抗日队伍。”
封三娘突然插嘴：“顾先生，你真是说谎不打草稿，你们根本不是抗日队伍，这些人跟着你，只是为了让你成为一代枭雄，但你又没有那种本领，在日本鬼子攻击之下接近溃散，你有什么本领在济南城这场战役上，获得自己的地位？”
顾文章端起茶杯，默默的沉思，忽然一笑：“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封三娘，不管你们说什么我都听着，只要能把我的人救回来，我就可以重新制定计划，完成抗日大业。”
周军师笑起来，封三娘也跟着冷笑，但没有开口，有周军师在这里，她多说话就是造次。
“洪飞，你说一说，顾先生这种说法，站不站的住脚？”
洪飞迎接着周军师温和的目光，向顾文章抱拳拱手：“顾先生，首先清查自己身边的奸细，如果他们是直接给日本鬼子通风报信，那就杀无赦！”
“另外，你告诉我，拿到那些胶卷立刻送给你，你只会用它来卖大价钱，而不是用于抗日，对不对？”
“我觉得过去尊重你，也尊重顾小姐，希望你们能够为济南的年轻人做好榜样，带领我们抗日，而不是带领我们为你谋利，你说呢？”
顾文章淡淡地一笑：“洪飞，你跟随周军师，的确学到了很多道理，但这些道理似是而非，模棱两可，你知道什么是公和私？八方面军做事，表面看起来大道为公，但实际上他们也不过是为了个人私利。”
“想想看，周军师被称为群龙之首，如果没有天下英雄的景仰，他怎么能有这个称号？你我在济南城做了这么多事，为什么你我没有被称为群龙之首？”
洪飞皱了皱眉头，当着周军师说这样的话，顾文章简直有些可笑，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吃几碗干饭！
“顾先生，我尊重你，也尊重周军师，但你想一想，你想要的是什么？周军师想要的是什么？他们的确是为了天下百姓，你拍拍自己的胸口，想想我这句话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