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飞一直很清醒，就好像，他跟顾文章在一起的时候，对方说的话，跟他想象的相差太远，所以他就无法相信，对方画的这个大饼。
画饼不能充饥，这是他从天桥说书先生那里学来的。
“洪飞，总而言之，上南山的事情交给你，我哥哥的年龄已经大了，不可能像年轻人一样连续作战，你懂不懂？帮帮忙照顾他，算是我个人求你？”
洪飞无奈，只好点了点头。
顾西舟过去帮过他很多，现在他应该回报对方，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两个人谈妥了这些事情，顾西舟脸上露出了笑容。
“洪飞，我就知道，你一定会答应，因为我们是好朋友，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
洪飞皱了皱眉，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什么，也不知道要向哪个方向去，而顾西舟竟然说了解他，简直太可笑了。
日上三竿的时候，顾文章带着洪飞，乘坐一辆轿车，直奔南山。
李老虎的山头，就在锦绣川水库的东南面。
距离上一次那个假的军械仓库，地点差不多。
洪飞有些感慨，能够活到现在，也不容易，中间发生了这么多事情，而他每一次都能侥幸过关，这得感谢上天保佑。
“洪飞，到了那里，看我眼色行事，实在不行，拔枪射击，直接把李老虎干掉。群龙无首，他们就得听咱们的，对不对？”
洪飞本来不想这么做，可是顾家兄妹都吩咐，他也只能认了。
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现在他是顾文章的人，必须听对方吩咐，这就是事实。
“顾先生，我有个疑虑，为什么要杀李老虎？你指挥他，他指挥部队，这样不好吗？”
在疾驰的车中，顾文章的表情始终平静如水。
“洪飞，土匪的习性你知道的，有奶便是娘，今天顺从你，明天不一定顺从谁。如果我杀了李老虎，派人去管理这支部队，那是不是好很多？现在你明白为什么要带你出来了吗？”
洪飞吓了一跳，这才明白，顾文章是想让自己去当这支土匪的首领。
“顾先生，这可使不得，我不想当土匪，只想在济南城里，老老实实地混日子。”
“洪飞，事情没有那么简单，这支部队交给你，将来手握兵权，纵横济南，不管哪一方见了你，都得客客气气地称一声洪飞先生。可现在你有什么？不过是江湖小混混而已，谁都瞧不起你，将来如何发展，你有没有想过？”
洪飞当然想过，可现在在顾文章面前，他什么都不想说。
他只想跟着封三娘，去加入八方面军，一起在前线打鬼子。
车子上了盘山道，前面突然出现了六个土匪，抱着长枪，凶神恶煞一样盯着这辆车。
顾文章先递了两张钞票过去，然后笑着说：“我是李大首领的朋友，他请我上山去谈事情。我们两个都是好人，正经商人，没有一点点危害到大首领安全的地方，请高抬贵手，放我们过去。”
土匪兵仔细检查了汽车，来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商定不带手枪，所以检查完毕之后，这些人立刻放行。
车子继续往山深处开，顾文章感叹：“李老虎还是有点本事，把老虎山治理得井井有条，这次才能借助于日本人的手，干掉了两个心腹之患，终于稳定下来。”
洪飞能够想到，顾文章到这里来，也是胸有成竹，认为他自己能够说服李老虎，或者干脆拿下对方，让这支山贼的旗号变成自己的。
顾文章从来不打无把握的仗，过去的所有例子已经说明，但现在洪飞觉得，如何转化土匪的力量，是一个大课题，不可能简单的杀掉他们的头领，将这些人收编在自己麾下。
洪飞发现顾文章作事，有时候藐视规矩，只想按照自己那一套来，但如果出了事，谁都惹不起。
“顾先生，我们这样来，还是太冒险了，一会儿如果发生冲突，不要着急开枪，行不行？”
顾文章冷笑：“如果李老虎不听话，我们根本不用枪，直接现场就宰了他，一刀割喉，然后你就是老虎山的首领，事情就这么说定了。”
洪飞还想开口，但是顾文章沉下脸来：“洪飞，这些事情根本不用考虑，也不属于你考虑的东西。你只有老老实实等着，让我来决定一切。在顾家，总是我说了算，就连我妹妹也不敢否定我的意思，你明白吗？”
洪飞有些憋气，他本来想说一些缓和关系的话，可现在顾文章已经封死了门，让他说不出来。
他只好默默地点头，又摸了摸手腕底下的匕首。
反正到时候见机行事，能不杀就不杀，要杀的话，就要杀个痛快，不留后患。
过去，他看见白老大做过很多同样的事情。
江湖就是一个轮回，任何人都可以学习别人，所有的故事可以重复上演。
现在，顾文章已经铤而走险，不再顾及任何面对问题，这样的话，就连洪飞也被牵扯进来，根本不能独善其身。
洪飞觉得自己真是倒霉，每隔一段时间就要被牵扯进来，而这些人为了自己的利益不顾一切，根本不像是一个合格的抗日者。
到了山上，面见雷老虎，洪飞才发现，这个李老虎不是等闲人。
山上的营寨整整齐齐，所有人配备的武器，也擦的锃亮。
所以，他和顾文章并不一定能够顺利拿下对方。
李老虎虎背熊腰，面色凶狠，一看就不是个善茬。
他把顾文章和洪飞让进去的时候，立刻有八名枪手，站在八个方向，手里拎着手枪，望着这边。
“顾先生，我知道你足智多谋，上了我的山头，千万不要想别的主意，不然的话我认识你，子弹可不认识你。还有，这位小兄弟，更是如此。第一次到老虎山，那就老老实实做人，不然的话，老虎不是好惹的，对不对？”
洪飞点点头，他本来就不想惹事，要惹事的是顾文章。
顾文章笑起来：“大首领，你真是喜欢说笑话，我来就是想问一问，发生了什么情况，看看能给你提供什么帮助，千万不要觉得，我对你有二心。”
李老虎哈哈大笑：“顾先生，不要谦虚了，你怎么做人，我也清楚，整个济南都知道。顾先生擅长于黑之黑，任何时候，只要跟你对着干的，立刻就得死。很多人已经尝过苦头，我可不想再次像他们一样告诉你吧，这八个人是我的心腹，任何时候只要你对我不利，他们立刻开枪，连商量都不商量。”
顾文章看看四周，默默地笑了。
洪飞叹了口气，站在顾文章的背后。
当下李老虎和顾文章开诚布公，直接开出条件。
李老虎想去济南城，就是要给自己人报仇，可是他也知道，济南城城墙高大，日本鬼子火力迅猛，走到一半已经后悔。
后来，他接到顾文章的通知，立刻带着人马往回走，路上设局杀了另外两个山头的首领，彻底兼并了这些人。
当下，他正是志得意满的时候，可是想不到顾文章会来拜访他，甚至觉得顾文章真是太大胆了，只带着一个人就敢进来，等于是关二爷单刀赴会。
像这样的人，他倒是不敢惹。
“顾先生，我已经说了，现在这种情况之下，我一定要打日本鬼子，杀入济南城，不管你帮不帮忙，都是一样。”
顾文章笑了：“大首领，你这样说就对了，我们两个方向一致，都是想杀日本鬼子。但是你想一想，日本鬼子兵力强大，只凭你，我又怎么可能干掉他们呢？还是应该从长计议，我有些朋友，他们有人有枪，可以跟你合作，如果你想做大做强的话，就一定得广交人脉，对不对？比如说，洪飞也可以给你提供一些帮助，过去在白老大手下，他也是一员干将。”
提到白老大，李老虎的眼睛突然亮了。
“白老大已经死了，据说是死在某些人的手上。洪飞，你是他的人，知道不知道？”
洪飞摇摇头，没有回答。
白老大之死，事情太复杂，不适合在这里说。
李老虎提到这件事，明显是想挑拨洪飞和顾文章的关系。
顾文章冷笑：“大首领，不要问这件事啦。洪飞很讨厌提起。现在我只想问你一句话，你打济南城到底有几分把握？还有没有其他隐藏的朋友帮忙？济南城里肯定有你的眼线，到底够不够多。够不够用？”
李老虎脸色一变：“顾先生。你是在套我的口供吗？其实我在济南城有多少人，你也知道的清清楚楚，毕竟大家知根知底，都是对付日本人的，我只提醒你一点，千万不要企图吞并我，向我下手。黑吃黑这件事。我比你更擅长。”
顾文章笑起来：“那是当然，就在昨天，你吞并了两个山头，大大出乎我的意料。他们本来是想陪着你去打济南城，谁能想到你六亲不认，连朋友都下得去手，你这种做法，在江湖上太难吃得开了，对不对？”
洪飞知道，自从进来，两个人就剑拔弩张，唇枪舌剑。
这样的话，以后合作肯定不可能那么顺畅。
洪飞跟着上来，唯一的目标就是见机行事，直接干掉李老虎。
他已经分析过，那八名枪手很难对付。
只要他们瞬间开枪，他和顾文章都得死，唯一的好处就是，他们可以近距离控制雷老虎，把他当作挡箭牌，那么四周的枪手投鼠忌器，就不敢再上了。
他几次迎接到顾文章的眼神，看起来顾文章也看清了这一点。
两个人心意相通，这一次要想干掉李老虎的人，恐怕不是问题。
李老虎很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向四周吩咐：“你们眼睛放亮一点，顾先生可很厉害，不是好惹的，如果在我们山寨里动手，而我们吃了亏，你们几个都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