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三娘的到来,让事情变得更复杂。
她最初并不同意周军师以身入军,但只是劝阻不住:“各位,周军师只要进了那个人的医院,再想出来就难了,他的身份几乎透明,这些日本鬼子假装不知道,但是整个德国医院,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我们就算调集十辆坦克,都未必能攻进去。”
顾文章轻轻点头:“没错,现在强攻就是送死,也不符合周军师的想法,我们还是好好想一想,到底如何才能协助他?”
“洪飞,再也不用想,杀进去救人的事,那根本是跟周军师的妙计南辕北辙。”
洪飞无奈,这种情况下,他也只能听从顾西舟的话,放弃了援救。
现在,顾文章把所有德国医院的地图张贴在墙上,大家看得清清楚楚。
洪飞感叹,这一次周军师以身入局太危险了,只要日本鬼子露出獠牙,周军师的下场凄惨无比。
“各位,我是太行山来的人,为了周军师甘愿抛头颅,洒热血,如果将来有一天周军师有危险,我会带着三十个人,飞蛾扑火一样杀进去,到时候千万不要劝我,周军师有闪失,我们这些人活着也没有意义。”
封三娘这样说,仿佛在洪飞胸堂里点燃了一把烈火——
他也曾经发誓,愿意为了保护周军师,献出自己的生命。
周军师是群龙之首,江湖上的每一个人,能为周军师做事,那都是天大的荣幸。
顾文章轻轻敲了敲桌子:“好了,各位,冷静,这个计策是周军师想出来的,他以身入局,不是要你们在这里空口无凭的,热烈发誓,而是让你们绞尽脑汁配合他的行动,迅速抓住日本鬼子的软肋,拿下最后一丈。”
“现在,好好看着地图,线人刚才报告说,内藤小次郎进入德国人的医院,要跟周军师见面。”
封三娘指着旁边一张地图:“我的人现在占据了德国人的医院,正南方三条街以外的一栋小楼,站在楼顶上,使用望远镜,能够看到院子里的情形,我们到那里去监视,三十个人摩拳擦掌,就等着为周军师捐躯。”
顾文章忍不住冷笑起来:“刚才我说了那么多,你是不是根本没听懂?周军师要的不是你们为他捐躯,而是让你们每个人发挥重大作用,打赢最后一仗,只要拿到两口箱子,不管哪一个人牺牲,都是有价值的。”
封三娘摇头:“顾先生,这你就错了,我们跟着周军师来济南,如果他有闪失,我们打赢最后一丈也没有用,失去了他,太行山大军就倒下一半,谁能带领我们横扫中原,夺得天下?”
洪飞觉得,顾文章和封三娘说的根本不是一回事,而且两个人越说越僵,已经没有意思。
他拉着封三娘走出去,站在葡萄架下:“封三娘,周军师以身入局,这是一条妙计,吸引了整个中原的日本鬼子注意力,你不要担心,周军师做事一向都稳妥,绝对不会破釜沉舟,所以好好带领你的人回去监视,我可以跟你一起,我们两个人的目标一致,跟顾先生完全不同。”
当下,四个人已经分成两帮,洪飞相信封三娘,但不相信顾文章,生怕顾文章这家伙,利用一切机会壮大自己的势力,最终火中取栗。
洪飞陪着封三娘离开顾家,直接奔向大观园南面。
在路上,两个人再次提到周军师,封三娘立刻红了眼圈:“洪飞,周军师对我有救命之恩,这一次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落入日本鬼子之手,那我就成了忘恩负义之徒……”
“江湖人讲究知恩图报,吃水不忘挖井人,我绝对不能让他有丝毫的闪失,如果在德国医院出了问题,我就带人杀光顾文章一家人。”
洪飞愣住:“封三娘,这件事跟顾先生兄妹没有关系,你不要觉得,是顾西舟把周军师送进去,如果没有周军师的命令,谁敢这样做?你迁怒于他们,简直是不问青红皂白,那岂不是亲者痛、仇者快?”
封三娘冷笑:“我早就看顾文章不顺眼,这家伙诡计多端,做事瞻前顾后,左右逢源,你也知道,他脚踩五条船,尤其跟日本鬼子这边有太多关联。”
洪飞笑着按住了封三娘的手背:“你错了,刚才你说的这些,都不符合周军师的想法,他希望的是,江湖之上和为贵,只要能够赶跑日本鬼子,中国人自己的问题都好解决,所以你不要一直气势汹汹,认为顾先生害了周军师,这种说法大错特错了。”
到达德国医院南边那个院子,两个人立刻登上梯子,上了屋顶,举着望远镜,观察德国医院那边。
周军师的病房在三楼的最西头,整个走廊已经被日本兵重重包围。
从望远镜里,洪飞看见了病床,虽然暂时没有看到周军师,但他心里也总算安定了一些。
一切都源于他对周军师的无比信任对方,哪怕使用刀头舔血的绝技,最终结果一定是好的。
“洪飞,我到现在都想不清楚,周军师为什么这么做?”
洪飞皱了皱眉,这件事本来很容易想通,但这些人把周军师看得太重,认为他是千金之躯,不可能以身犯险。
洪飞之所以明白这件事,是因为他和周军师之间,一直有种惺惺相惜的感觉,这种大人物,早就把个人生死置之度外,哪怕只是活到这一刻,他的名字也将被镌刻在纪念碑上。
普通人无法理解,周军师究竟想干什么?只有洪飞明白,为了拿下最终胜利,周军师不顾一切,并且这个人从来没把自己当做大人物,而是当做抗日武装的普通一员。
“封三娘,现在冷静下来,什么都不要想,一旦发现救人杀敌的契机,立刻带人冲进去,绝不犹豫,这就是周军师希望你们做的。”
两个人继续观察,院子里,日本鬼子的巡逻队走来走去,一刻不停。
“洪飞,你看,德国医院的外围,至少有三层包围圈,以我们的实力,一层都突破不了,线人说,日本军部那边还派了两座大炮,就放在泺源公馆的正门,如果有抗日武装进攻,他们直接开炮袭击。”
“想想看,以我带的这些人,怎么可能把周军师救出来?”
洪飞笑起来:“封三娘,你有没有想过?周军师压根就不想让你们救他,而是要像太阳一样,照耀整个济南,让所有人顶礼膜拜,只要他在这里,整个山东的日本鬼子,包括北平和河北天津也被吸引。”
“日本鬼子始终觉得,周军师是领导抗日武装的大人物,拿住他,就等于瓦解了抗日武装的力量,他们现在已经提前开庆功宴了。”
封三娘始终不明白,洪飞在说什么?
洪飞走南闯北,从关外到关内,已经洞察了中原形势,尤其到了现在,他曾经密切跟随周军师,耳濡目染之下已经明白,个人生死荣辱,大国生死,这才是正道,不然的话就变成了邪道,只顾自己生死,不顾别人死活。
“洪飞,现在就告诉我,到底能不能把周军师救出来?”
洪飞已经不再想这个问题,因为他最关心的是内藤小次郎,如果见到周军师会说什么话?
望远镜里,突然出现了内藤小次郎的影子,正从平房走向小楼。
洪飞顶住呼吸,视线牢牢盯着内藤小次郎,直到看见他走进了周军师的病房。
此刻,周军师也同时出现,原来,他一直坐在窗下的沙发上,此刻才起身。
两个人礼貌的握手,让洪飞心里顿时更加钦佩。
这种情况下,周军师就是人家砧板上的肉,没法做出任何反抗,但他依然表现的如此镇定,这才是大人物应该有的格局。
他不懂唇语,无法弄清楚两个人在交谈什么?但是,他能看到两人脸上的笑容,就证明周军师和内藤小次郎谈的很投机,并没有互相仇视。
封三娘感叹:“周军师在任何情况下都能谈笑风生,这才是真正的大人物,在太行山的时候,到处都传颂着他的威名,没想到来到济南,是我们无能,还得让他以身入局。”
洪飞摇头,没有回应。
他再也不想听封三娘这么说,现在不是士气低迷的时候,而是要昂扬向上,必须让所有人明白,只要周军师还没有发出最后的进攻信号,那他们就得好好等着,绝对不能放松。
周军师和内藤小次郎交谈了一个小时,洪飞从侧面看见,内藤小次郎那张兴奋的脸,就觉得恶心至极……
他又想起,十万大洋买鬼子一颗人头的传闻,如果那时候就把内藤小次郎一刀杀了,恐怕也就没有后面这些故事了。
到了最后,内藤小次郎起身告辞,周军师亲自把他送到门口。
洪飞又看见,十几个鬼子军官站在二楼,全都仰面向上望着,等待内藤小次郎下来。
“封三娘,难道就没有办法进出传送情报?”
“洪飞,我有两个线人,已经混进去当护士,他们在交接班的时候就会出来,送来一些情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