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路上，洪飞看见周围熟悉的景物，对于白老大过去做过的一切，一件件反思……
到了路口，他没有向东，而是向西，直奔北大槐树。
那里是白老大的地盘，过去白老大在此地呼风唤雨，干了很多大快人心的好事，奠定了自己的江湖基础，直到现在，依然被很多人传颂。
到了那个熟悉的茶馆，洪飞远远看着破败的门头，内心十分唏嘘，忍不住红了眼圈——
如果白老大还在，北大槐树就是他的地盘，作为白老大麾下最得意的门徒，洪飞一定能够有美好的未来，而这一切，都随着白老大被刺杀，烟消云散。
他转过一条街，到了熟悉的小酒馆。
以前下雨下雪，白老大总是带着洪飞在这里喝酒，畅谈人生。
洪飞走进去，店老板看清他的脸，赶紧站起来迎接。
伙计端上小菜，又倒了一壶酒，店老板过来，陪着洪飞喝酒。
现在洪飞所做的事，或多或少也传到对方耳朵里：“洪飞，都知道你现在在干大事，为你高兴，但有一点，实在是不吐不快，你跟顾先生在一起，让人不解，他是刺杀白老大的凶手，难道你忘了吗？”
洪飞点头，一言不发。
“洪飞，白老大死后，很多人说出了一些奇奇怪怪的话，原来白老大跟其他的江湖人不同，已经接受了北平和上海某些人的捐助，做了很多我们不知道的事……”
店老板的话闪闪烁烁，似乎不敢一吐为快。
“有什么话直说，我能听懂。”
“洪飞，很多人说，白老大早就被上海的七十六号收买，除了他们的人，在济南这边搜集情报，直接送到那里去，家里藏着电台，也是七十六号提供的，日本人那么快就打过了黄河，跟白老大也有关……”
洪飞愣了愣，突然想起，以前白老大有一次，带领手下兄弟袭击了韩长官的军火库，弄出了很多枪支弹药，直接卖给南山土匪，换了一大笔钱，手下每个兄弟都分到几百大洋。
那一年，正好是韩长官派人到黄河抵抗日本鬼子，军火库被盗，好几个步兵营受到损失，子弹供应不上。
过去他崇拜白老大，从来没想到这样做对不对，如今看来，他们做的事，恰好助纣为虐，削减了韩长官的战斗力，那就导致此消彼长，日本鬼子占了上风。
店老板又说：“白老大在北大槐树一带，卓尔不群，没有人敢跟他对抗，更没有人规劝，这就导致他做事越来越误入歧途，顾文章曾经劝他，做事充分考虑，但他就是不听，既然已经被七十六号收买，那他怎么可能帮助中国人做事，打日本鬼子？”
这位店老板过去是老江湖，名声响亮，退隐之后，在这里开酒馆度日。
所以，受到江湖人的尊重，他说话向来是一板一眼，从不撒谎。
洪飞到这里来，也是想听些真话：“你的意思是，白老大私通日寇，出卖济南？”
店老板毫不避讳的点头：“没错，除非是有其他证据，我才会收回自己的话，如今看来，白老大就是这样，从来没有为济南人着想，只顾自己。”
洪飞内心的天都塌了，他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白老大是日本狗腿子这件事。
店老板作为武林名宿，不可能单独去诋毁某个人，说话公平公正，有理有据，让他不得不相信。
洪飞默默的喝酒，内心的白老大正在崩塌……
也许，将来有一天，当他发现白老大更多证据，把这个人彻底的从自己的记忆里抹去。
“洪飞，日寇压迫北大槐树，在这里建立了四个据点，每天巡逻，济南那边逃过来的人，大部分都被抓住，所以如果你以后想走，不要走这边，一定是向北，到了黄河再往西。”
面对忠告，洪飞十分感动，日本鬼子势力强大，很多人都闭口不言，生怕惹来麻烦。
店老板这个人，没有泯灭济南人的良心，还是要把正确的事情告诉更多年轻人。
洪飞抱拳拱手：“多谢了！”
“洪飞，我知道你忠心耿耿，以前你经过这里我没说，是因为不想打击你，谁都不愿意看见，白老大是那样的人，但我老了，再不说就没机会了。”
洪飞完全理解，真正的济南人都讲义气，有热血，只要是抗日打鬼子的事，谁都不想后退。
店老板又说起顾文章来过，持续调查白老大做过的那些事，芙蓉街那次袭击并没有做错，而且是顾文章发起的，到现在事情过去很久了，没什么不可说的。
“洪飞，顾先生向我说过事情，他无法忍受白老大这样做，只能是先下手为强，他叮嘱过，如果有一天你刻意过来，就告诉你这些往事。”
洪飞苦笑起来，顾文章自私为缜密，生怕从自己口中说出去，洪飞不相信，这才辗转拖了第三方，向他点名这件事
洪飞十分感慨，他一直觉得白老大十全十美，是自己成长的榜样，如今榜样倒下，他的面前一片空白。
他喝完了那壶酒，内心郁闷无法排遣……
“洪飞，白老大曾经托我保管一笔钱，是留给你的，总共有二十万大洋，他希望你早日离开济南，去寻找自己的梦想，绝对不要走他的老路。”
洪飞苦笑，他知道自己不该接受这笔钱，如果金钱的来源是日本鬼子，他就等于被收买，沦为真正的狗腿子，就像白老大一样。
洪飞又要了两壶酒，一口气喝下去，天旋地转，趴在桌子上睡过去……
他做了一个梦，白老大坐在对面，慈祥的看着他：“洪飞，去走你自己的路，一定能找到方向，我不会干涉，只会支持你。”
“我知道，你的目标是打鬼子，而我这一次，不是真正的投降，而是成功的计策，如果能成功，让日本鬼子狗咬狗，那我们济南人就有救了。”
“永远记住，硬碰硬打鬼子死伤无数，只有深入鬼子内部，发挥最高智慧，才能把日本鬼子全都干掉，并且全身而退，你知道吗？”
洪飞内心有很多问题想问，但都堵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洪飞，什么都不要说，相信自己的判断，不要听信别人谗言，只要是打鬼子，就是一条正确的路，我当初帮你，也是因为你从关外来到关内，重归济南，怀着对日本鬼子刻骨的仇恨，希望你一直走下去，不要走错路。”
洪飞听懂了对方的话，刚想站起来，给白老大鞠躬，猛然间，身体摇晃，跌倒在地，瞬间醒来，这才知道自己做了一个梦。
店里空无一人，外面寂静无声，过去繁华热闹的北大槐树，到如今，即将变成一个荒村。
他想离开，还没起身，外面就响起了顾文章的笑声：“我就知道洪飞来了这里，大家过去都是熟人、朋友，坐在一起聊一聊，去伪存真，总是好的。”
顾文章带着店老板进来，洪飞赶紧起身，这才觉得头重脚轻，真的是喝太多了。
顾文章坐下，把几张纸铺开：“洪飞，这是我对白老大的调查，他做了很多事情，全都跟日本鬼子有关，不管这些是对是错，都等于是出卖了济南人，无法洗白。”
洪飞一声长叹，突然间对过去不感兴趣，只想望着未来：“顾先生，我不管你调查到什么，白老大这件事彻底结束吧，我相信周军师说的每一句话，他说的就是真相，以此为准。”
顾文章过来，最重要的任务是向洪飞说明情况，同时又带来新的任务，日本鬼子要在北大槐树这边设立据点，完全控制济南西部，跟西南面的长清形成相互呼应之势。
“洪飞，这边共有四十多个人，我已经向这边聚集人马，我们今天晚上就端了它，绝对不能让日本鬼子大摇大摆的设立据点，那我们就没办法了。”
顾文章拿出自己的计划书，大约在凌晨一点发动进攻，见到日本鬼子立刻砍头，同时把他们的所有设备全都烧掉，等于是向日本鬼子宣战。
“洪飞，这就是我们的计划，绝对不能让日本鬼子过得太舒坦，一定要每天搞出点事情来，让他们疲于奔命。”
顾文章这种想法，过去深得洪飞的佩服，洪飞知道，唯有如此，中国人的抗日才能一直继续下去，鼓舞士气，绝不认输。
不然，中国老百姓习惯了被别人欺压，就再也站不起来了。
店老板一直站在一边，默默的观察这一切。
顾文章转向对方：“老兄，谢谢你替我向洪飞说明了一切，我对那些资料拍着胸脯保证，全都是真的。”
“白老大过去是江湖好汉，但随着日寇一路南下，他对中原形势失去信心，所以，为自己找了一条退路，不管是对是错，这一页已经翻过去了。”
那位店老板抱拳拱手：“顾先生，多谢你一直照着北大槐树这些人，虽然没有大事，但他们受你的恩惠太多，只要有任何战斗，你一声令下，我们必然跟随。”
洪飞叹气，原来，顾文章一直在做一些实际的事情，而不是纸上谈兵，自己错怪对方了。
洪飞本来也要参战，但他刚刚提出请求，就被顾文章拒之门外：“洪飞，别忘了你最重要的任务就是要活下去，跟济南的年轻人一道继续抗日，指挥官的职责跟先锋官的职责不同，一个长官的职责跟普通的士兵也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