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飞已经理解顾文章在想什么？零号间谍非常伟大，能够为济南城带来新的气象，有他在，炸毁两列列车的计划就能实施下去。
正因如此，顾文章选择留在顾家，不管李彩云那边的事，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做事真的有轻重缓急，高手明白，怎样做才是正确的？
“洪飞，你记住零号间谍的样子，以后在济南城，我不方便去见他，你就必须担负起联络任务，日本鬼子对于他非常缜密保护，如果有陌生人接触，日本人就会迅速调查，你在济南城是个熟人，就算被日本鬼子查到也没关系。”
洪飞点头，他知道这件事意义非凡，所以就算冒着生命危险也会去做。
两个人坐着喝茶，一直到了傍晚，顾文章才笑着说：“现在我们来谈论李小姐那边的事也不算晚，他们扣住了假的飞虎队，对方一定会吐露实情，现在我们过去应该差不多了。”
“只不过，洪飞，你好好学着点，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到了这个时候，必须快刀杀人，才能保证我们最后的胜利。”
洪飞打了个寒颤，已经明白顾文章想做什么？
既然抓住了日本鬼子的间谍，那么绝对不能放回去，等到对方把所有的秘密交出来，立刻干掉，绝对不能失手，只有这样干，才有可能取得最终结果。
如果放在从前，江湖好汉的做法就是，抬手不打笑脸人，既然对方屈服低头认罪，那就可以留一条活命，这就是顾文章和普通的江湖人最不像一致的地方。
两个人乘坐黄包车，直接到了城里。
洪飞带路，找到李彩云那里。
想不到，李彩云也很淡定，正在跟冯冲喝茶。
四个人见面，顾文章和李彩云相视一笑。
“顾先生，你来的真是太晚了，我希望你能给出更好的建议，解决这件事。”
冯冲在旁边无声的冷笑，洪飞立刻明白，李彩云和冯冲已经解决了麻烦，现在只等最后结果。
果然，顾文章轻轻地摇头：“既然你们已经解决，我就不好再说什么，你们现在问我，岂不是问道于盲，又有什么意义？”
双方都是明白人，进来的时候就知道，从李彩云的脸色明白，对方早就掌控一切。
李彩云从抽屉里取出一份审讯记录：“那个假的飞虎队王队长，已经说清楚一切，日本鬼子为了保证两列火车上的大人物平安见面，顺利和谈，要把济南城所有的奸细清空，而那个王队长就是负责钓鱼的。”
顾文章一针见血：“那好吧，把这些人全都干掉，抹平痕迹，这件事就过去了。”
李彩云和冯冲一起点头，然后就走出去。
洪飞又打了个寒颤，他没想到，江湖人杀伐决断，不仅仅是一句话的事，而是任何事情都要遵循这一原则。
“顾先生，这样做是不是武断了一些？应该留下对方一条命，以后还有其他利用之处。”
“错了，洪飞，当下的济南城，你给别人留下一条活路，自己就多了一条死路，对待日本鬼子的奸细，绝对不能姑息养奸，只有迅速杀掉，才能减少我们的损失。”
“带着这样一个奸细到处乱跑，最容易暴露，而且如果他逃脱的话，反杀回来，我们都得死。”
洪飞叹了口气，身为江湖人，他无法理解这种做法，毕竟他以前的手段还是太仁慈了，根本不想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血淋淋的杀人。
当下，他才真正认识到，这些间谍的犀利之处。
顾文章压低了声音：“洪飞，你跟李小姐脾气相投，应该向她多多请教，就能从她身上学到很多本事，千万不要故作清高，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有时候你不可能只做你喜欢做的事，按照你的原则去做事，懂不懂？”
洪飞苦笑着点头，现在他明白，利益面前，人人都得改变自己的原则。
他再也不可能像从前那样，跟着白老大潇洒自如，任意而为，如今，为了胜利，必须委曲求全，想尽办法。
等到李彩云回来的时候，顾文章就告辞。
冯冲进来，陪着顾文章离去。
两人坐在灯下，洪飞忽然觉得无话可说，还有些迷茫，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卷入这场战斗？
也许，他对于目前的战斗方式很不习惯，既不能痛痛快快杀敌，还得委屈自己，去笼络各种关系，这已经不是他熟悉的生活。
“洪飞，我知道顾先生把你留下干什么，希望你能从我这里获得更多的情报。”
“但我对你一向坦诚，不管你跟谁过来，我都会告诉你，下一步应该怎么做？”
“我们炸掉细菌实验室，逼迫内藤小次郎引咎辞职，返回北平，那么，只要他离开济南，我们就有机会活捉他，带到太行山区，这是一个引蛇出洞的方案。”
洪飞默默的点头，他的目标一直是内藤小次郎，李彩云了解这一点，始终记着。
“顾先生那边，他想炸毁两辆火车，消灭日本鬼子两个重要的人物，一夜之间震惊世界，那在他的间谍历史上，又会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我们只能默默的祝福他。”
“但是，我们不是他，不会以那个为目的，对不对？”
洪飞叹了口气，他知道顾文章真的是野心很大，不但要成功，而且要震惊中原，让所有人都记住他的名字。
这种做法完全是在沽名钓誉，实际上，战胜日本鬼子的过程中，根本不需要这样，这样做只会成为累赘，就连洪飞都看得出，李彩云怎么可能看不出？
“洪飞，跟着顾先生一定要谨慎，不然的话你会被他卷进去，他做事的方法跟我们大相径庭，已经不是为了抗日，而是为了个人的荣耀，他想成为历史上最伟大的间谍，向那些一战中的前辈致敬，想的真是太多了。”
李彩云摇头，亲手为洪飞倒茶。
在她面前，洪飞觉得立刻心情平静，再也没有暴躁之气，跟顾文章完全不同。
“李小姐，刚才那些人……”
李彩云笑了：“顾先生也告诉你，非常时刻只能使出非常手段，那么我们抓到任何一个日本鬼子的间谍，都必须在榨干情报之后送他上西天，彻底解决麻烦，从来不会任由他们逃命。”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个王队长根本不是中国人，不过是日本鬼子安插在中国的间谍，过去几年，已经把自己锻炼成中国通，这种人，见一个杀一个，绝对不能手软。”
洪飞悬着的心突然落下来，既然对方是日寇，那就该杀，在他心里，还有一座最后的道德防线，那就是中国人不杀中国人。
李彩云又说起德国医院那些事，冯冲已经看好了所有的路线，并且到时候易容伪装成什么人也有了定论。
只要进入地下实验室，那就可以任意开枪消灭敌人，反正在地下，闹得再厉害上面都听不到。
洪飞隐隐约约感觉到，顾文章为了胜利，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
现在，他谨慎的提醒：“李小姐，我猜测，顾先生为了自己扬名天下，很有可能对你和冯先生下手，这一次的战斗，所有的功劳都是他的，运筹帷幄、决胜千里，都变成他战绩之一，既然那样，就得提防他再做手脚，对不对？”
李彩云欣慰的笑了：“洪飞，现在你终于明白，人心隔肚皮，做事两不知，过去你是个热血自由的江湖人，如今完全明白怎样应对江湖同行。”
“你说的很对，顾先生很有可能暗中埋一下钩子，等我们进了陷阱，就被日本人一网打尽，他借刀杀人，我们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面对这种情况，我已经告诉冯冲，我们所有的作战计划都不固定，计划永远没有变化快，所以顾先生就算埋下陷阱，等着我们去踩，我们也一定会绕开，从另外一个渠道安全脱离。”
“谢谢你替我想的这么周到，洪飞，我们还是同道中人，都是为了解放济南而战斗，个人名利早就抛在脑后了。”
过去洪飞就这样想过，只不过那时还不能确定顾文章的狼子野心，这个家伙真的是多面间谍，没有一个人可以成为他的朋友，也没有一个人在他的人脉关系里面可以长清。
即便是，把顾西舟送到了太行山，他依然对八方面军心生警惕，从来不把这些人当朋友，整个济南城只有他自己的活路，其他人都是附庸和旁枝末节，这种做法简直是自私到了极点，让洪飞一想到就不寒而栗。
“李小姐，既然你知道那就太好了，我生怕你对顾文章不了解，到时候中了他的埋伏，我们所有的努力就会付之东流，就连内藤小次郎也会落在他手上。”
这其实就是洪飞自私的想法，他必须确保内藤小次郎，或者死了，或者活着运往太行山，到那时他才有机会亲手报仇。
李彩云不知不觉皱起了眉头：“洪飞，你说的太对了，我们现在无法相信顾文章，这家伙做事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洪飞站起来，向李彩云抱拳拱手：“李小姐，我要告诉你一句话，即便你把内藤小次郎活着运到太行山，总有一天，我也会亲手割下这个日本狗贼的脑袋，为关外的老百姓报仇血恨，就算那时候违背太行山的纪律判我死罪，我也绝不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