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大戎使团浩浩荡荡地来到京城。三辆华丽的马车行驶在队伍之间,侍卫守护在侧,整个使团排成了一条长街,人数众多。
“三妹,四妹,如今形势不明,那个淳王府也不知是不是如传言所说,我们还需试探一二。南楚内斗一直严重,不过现在靖安侯被捕,剩余的赵家和步家也收敛锋芒,所以我们如今不能抱着最初出使的态度去对待南楚皇室。”大戎二皇子南崇礼看着这两个不请自来的刁蛮公主,很是头疼。
若是放在以前,他肯定没什么意见,南楚国力本就不如他们大戎,嚣张一些并无大碍。可不过短短几日,因为淳王府的传言,形势急转直下。倘若传言为真,他们大戎断然不能打南楚的主意。这几日,他实在对这两个刁蛮公主的不以为然感到头疼。
果不其然,南崇礼刚劝说完,南月离和南月莹就不高兴了。
“二哥,造势谁不会啊,当年大哥和大姐出生的时候,不也有龙飞凤舞的传言吗?你看看他们有没有什么了不起的本事?还不是跟我们这些皇子公主一样,没什么差别。”
“就是,二哥你不用杞人忧天。父皇应该派三哥来出使的,三哥嗓门大,估计吼几声,那些南楚人就要吓得直发抖了。”
南崇礼实在心累,现在他也还不知道淳王府的情况,只能寄希望于先碰到那两位麒麟子,他好做下判断。
使团顺利抵达驿馆,为首的只有鸿胪寺卿。他刚表明自己的身份,两位大戎公主便黑了脸,“南楚皇帝是觉得我们大戎来使的三位皇子公主不够面子是吗?不亲自相迎也就罢了,竟然连一个皇子公主都不派来,就让你一个小小的鸿胪寺卿前来接见。”
鸿胪寺卿直冒冷汗,他哪知道皇帝是如何想的,一直听闻大戎的公主个个都嚣张跋扈,没想到才刚见面,就给了他一个下马威。大戎国力在诸国之中,一直是最为强盛的。南楚现在虽然有麒麟子降世,可如今他们年纪还小,南楚想要翻身,恐怕还需一些时日。
慌乱之间,鸿胪寺卿想到了一个很好的理由,“三位皇子公主有所不知,皇上如今正为靖安侯一事发愁,所以可能有没有照顾到大戎使团的地方,还请多多体谅。”
鸿胪寺卿的意思很明显,靖安侯的诸多罪名之中,就有暗中和大戎国在内的几个国家的书信往来。如今大戎在这么微妙的时期来使访楚,景和帝不待见也是正常之事,何况,南楚已经与从前不同。
这话南崇礼倒是理解,可两位大戎公主可没想到这一层。“少来敷衍,今日的屈辱,本公主一定会回大戎禀告父皇。”
鸿胪寺卿心里开始打鼓,依照大戎使团进入南楚境内的时间来算,他们肯定在路途中知道了南楚这段时日的事情,可大戎公主依旧如此态度,他不得不怀疑,大有他们不为人知的底牌。
不过很快,南崇礼就打消了鸿胪寺卿这方面的疑虑,“大人不必放在心上,本王的两位妹妹向来就是如此脾气,直接了一些。南楚皇帝的难处本王理解,今日舟车劳顿,本王便不去皇宫了。还请大人带话,本王明日再去拜访南楚皇帝。”
“下官一定把话带到,既然三位皇子公主身心疲劳,下官就先告辞。若是有什么照顾不周或者不满的地方,各位皇子公主尽管提,下官一定全力满足要求。”
“大人慢走。”
见鸿胪寺卿已经走远,两位公主瞪着南崇礼,十分不满,尤其是南月莹,直接骂道,“二哥,一个小小的鸿胪寺卿有必要这么给他面子?你真是丢了我们大戎的脸面。”
南月离本来也想表达一下自己的不满,抱怨南崇礼几句。只是南月莹说的话实在伤人,她保留了一点理智,没再附和南月莹,“四妹,二哥为人向来谨慎,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事?虽然他的态度不对,但这也不算丢脸,而是我们大戎,作为一个大国的包容和气度。”
南崇礼总算是没彻底垮脸,“三妹说得对,如今我们身在异国,不要把关系弄得太僵。虽然我们大戎不惧南楚,可关系太僵,吃苦的是我们自己。明日,南楚皇帝应该会派来几位皇子公主作陪,你们可以不用给他们什么好脸色,但不能羞辱,懂吗?”
南月离倒没什么意见,她也觉得南崇礼说得没错,一旦惹恼南楚的皇子公主,这是在他们的地盘,明面上可能自己占了便宜,可他们若是搞点小动作,让自己不舒服,还是很有可能的。她拉着南月莹的手,笑道,“二哥你放心。”
见终于有一个人听了劝,南崇礼满是欣慰,他看着南月离道,“好,今日你们好好休息,等明日有人来招待时,记得试探一下淳王府那边传言的真假。”
南月离真的不懂南崇礼为什么对淳王府的传言这么耿耿于怀,不过她可不想在听他唠唠叨叨,只得敷衍着答应。
南崇礼见南月离依旧是这态度,知道自己白高兴一场,最终还是得靠他自己。
…………
傍晚时分,驿馆内驶出一辆马车,往西市而去,看起来是要去逛逛夜市。在一处街道的拐角处,南崇礼从靠墙的车窗跳出,并没有引起路上行人的注意。他朝着远离马车的方向离开,来到了淳王府。
“王爷,大戎二皇子南崇礼来访。”
陆廷璟正和夏星瑜用晚膳,听到这个消息,没有丝毫意外,他瞧了眼夏星瑜,“还真如我们所想,娘子觉得,是该引导他发现事实,还是遮遮掩掩让他不知真假为好?”
夏星瑜笑得很是阴险,“我觉得,遮遮掩掩让他觉得我们心虚最好。虽说攘外必先安内,不过安内基本已经成为定局,我们缺的,是一个攻打大戎的理由。大戎二皇子为人谨慎,可能不好对付。不过他带的那两个累赘,怕是要惹出不少事端,如果我们能让南崇礼觉得传言为假,他才不会花精力去劝说和阻止那两个累赘四处惹祸。”
陆廷璟点头,“也有道理,咱们总归不能时时看着,没有隐患才是最安全的。娘子慢吃,为夫去会会这个大戎的二傻子。”
夏星瑜没忍住笑,“都说别人是傻子了,哪里还是去会一会,是忽悠还差不多。”
“不管如何,总归也要看这个二傻子信不信,对吧?”被夏星瑜戳穿,陆廷璟依旧面不改色地离开。
…………
“不知二皇子大驾光临,在下有失远迎啊。”见到南崇礼,陆廷璟的客套话说来就来。
“今日本皇子偷偷前来,王爷不必如此。”南崇礼同样回以笑容。
陆廷璟说出自己的疑惑,“哦?不知二皇子偷偷来找本王,所为何事?按常理来说,二皇子应该先进宫拜访才对。”
“本皇子听闻王爷的两个小世子是麒麟转世,十分好奇,所以忍不住想先一睹为快。若是大张旗鼓来拜访,按照规矩,也不合适,这才没有惊动任何人。不知王爷可否赏脸,将两位小世子带来?”
陆廷璟没有明确表明态度,他大笑道,“没想到犬子的传言竟然传到了二皇子这里。不过传言终归是传言,夸张的成分很大,二皇子也别当真。”
见陆廷璟丝毫没提及到底答应还是不答应,又迟迟没叫人去把两孩子带来,南崇礼笑着催促道,“王爷不必如此谦虚两个小世子若是没有过人之处,传言也不会流传甚广,还呈现一边倒的局面。你越是这么说,本皇子越是觉得他们就如传言那般,没多大区别。本皇子是真的很好奇,不如王爷将两位小世子带来?”
陆廷璟显现出一丝慌乱,不过很快掩饰下去,“这个时辰,犬子已经睡下,二皇子恐怕不能如愿了。”
陆廷璟的那丝慌乱没有逃过南崇礼的眼睛,又听到如此牵强的理由,他的怀疑多了几分,“本皇子特意选的晚膳时间过来,就是怕两位小世子会睡得很早,没想到竟然比想象中还要早一些。”
陆廷璟尴尬一笑,“可能是白天玩的累了。”
南崇礼的语气显得十分失落,“既然如此,本皇子只能失望而归了。”
“楚风,送一送二皇子。”
“是。”
出府的路上,南崇礼时不时地试探楚风几句,楚风倒是圆滑许多,严密得像块铁板,一点也没有透露。
南崇礼烦恼之时,不远处听到了几声孩童的欢笑声,还有几个女子的声音,隐隐约约还能听见‘小世子’之类的字眼。
南崇礼心里一阵恼怒,故意道,“你们王府里的规矩如此宽松吗,连下人的孩子都能到处吵闹?”
楚风应对自如,“回二皇子,因为有了两个小世子的缘故,王爷和王妃希望府上的孩子能如平常家的孩子一样,这样小世子他们才有玩伴,不然多无趣啊,对不对?”
“哈哈,你们王爷倒是宽和。”南崇礼笑着称赞着陆廷璟,其实心里却满是鄙夷。不敢给他看所谓的麒麟子的真实面目,想必是假货无疑。“二皇子过奖了。”
虽是怀疑麒麟子的身份可疑度很高,但南崇礼也不敢完全保证,他脑中闪现出一个好主意,“今日多有遗憾,麻烦转告你们王爷,明晚的宴会,还请王爷一定要带上两位小世子,不然,本皇子可能会好奇得挠痒痒了。”
南崇礼向陆廷璟施加压力,若是陆廷璟依旧不把人带来,他便能肯定,麒麟子一定为假。若是把人带来,他多加试探,想必也能猜得八,九不离十。
…………
心中怀疑的种子已经种下,日后只要看到一丝不对劲,都会放大为十倍的效果。第二日晚宴,陆廷璟一家四口全部出席,他就是要让南崇礼看到那些他所认为的小破绽。
果不其然,他们才刚到场,南崇礼便走了过来,谈话间时不时地提及两个孩子,而陆廷璟则时不时地停顿一下,像是在编什么理由。
景和帝到场之后,晚宴正式开始。前半段的谈话,基本都是由景和帝和南崇礼完成。南崇礼也提到此次大戎来访的目的,是想和南楚签订通商合作协议,确保两国的经济正常流通。
正事谈完,南崇礼瞬间就把话题带到了麒麟子的身上。南楚多年来一直被大戎压制,如今听到南崇礼提及麒麟子一事,大臣们自然要极尽炫耀,甚至不惜夸大,好好地扬眉吐气一番。
整个过程,南崇礼十分配合地点头,还显示了极大的兴趣,这些大臣们好不快活。
有人赞同,自然就有人提出异议。
南月莹率先站出来表示怀疑,南崇礼从没有这个时候更觉得南月莹顺眼,她这一神助攻,大臣们纷纷看向陆廷璟,想让他证明一下真假。
陆廷璟面无表情地起身,“这里可不是什么炫技的地方。父皇,儿臣觉得身体有些不适,便先回去了。”
景和帝顺势应下,又把话题焦点对准了南崇礼他们,“嗯,身体要紧。诸位就别再提麒麟子之事了,今日大戎使团才是主角,要麒麟子展现他们的能力,岂不是喧宾夺主了吗?”
大臣们觉得特没面子,他们都已经如此为南楚说话,结果一个淳王,一个景和帝,双双不要这个扬眉吐气的机会,还把他们整得像一个笑话。现在大戎使团心里,还不知道如此鄙视着他们。
不过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既然景和帝已经发话,也不再有从前的三大家族的人物出来唱反调,众大臣只得应和景和帝的话。
“皇上说得对,臣等糊涂。”
南崇礼丝毫不给景和帝面子,依旧抓着麒麟子这个话题不放,“皇上不必责怪大臣,对于麒麟子的事情,在下确实很好奇,也愿意听大臣们多说一说,并不觉得有喧宾夺主之意。”
南月莹并不认同南崇礼的话,她鄙夷地扫了一眼对面的那些大臣,“二哥,我看就是糊弄人的,不然他们所谓的麒麟子怎么不敢在我们面前展示他们的实力,肯定就是因为心虚。”
南月莹的话十分欠揍,若不是生在皇室,她这样的性格,估计会死得很惨。
景和帝这次没再隐忍,“四公主,麒麟子如何,似乎并不影响我们两国的通商协议。况且他们已经离开,公主何必还在这里一直贬低。难道是说,公主并不想我们两国关系变好?”
南崇礼拉住了南月莹,解围道,“还请南楚皇上勿见怪,在下这个四妹,性子向来直接,她质疑的事情向来都要追根究底,不然她就浑身不自在,还请见谅。”
景和帝劝说道,“四公主有一颗求知之心倒是好事,只是这性子着实容易得罪人,二皇子可要多多管教,以免日后她惹出来什么祸。”
“皇上说的是,在下自然是要多多管教。”南崇礼也就随便说说,如今看来,麒麟子一事基本可以说是作假,他还有何理由阻止南月莹?他巴不得南月莹四处嚣张。至于回去之后,有她的长辈管教,无需他去操心。
听到景和帝的话,南月莹很是不高兴,“南楚皇帝,本公主如何,还不需要你来评判。”
说完,南月莹直接离席。南崇礼和南月离对视一眼,南月离也出生告辞,去追南月莹。
南月莹是真的生气离开的宴席,索性她走得不快,南月离很快追上。
“四妹,你不是质疑麒麟子身份吗,现在咱们就去戳穿。”二人武功在身,使出轻功追上了淳王府的马车。
“人来了。”陆廷璟的语气充满了嘲笑。“既然她们不自量力,教训总得给给。”
夏星瑜三人没有意见,坐在一旁看戏。
陆廷璟又是邪魅一笑,“前面再绕过一条街,就是赵府了,在那里动手,才是最佳的位置。”
夏星瑜伸出了大拇指,“好主意啊,利用敌人来打击另一个敌人,还能让我们找到合适的理由,着实是妙。”
小炎和陆盼睁着大眼睛,看着二人打着哑谜。听了许久没听懂之后,双双打起了哈欠。
俩娃子异口同声道,“爹,娘,你们到底要干嘛啊。”
自从有了麒麟转世一说之后,陆廷璟要小炎强行改了口,还把他的名字改成了陆炎。
陆廷璟捏了捏陆盼的小脸,“你哥哥不明白,你这个鬼灵精还能不清楚?”
陆盼撅起小嘴,“这次是真不清楚。”
“你们看戏就是,总归咱们这是来了一个一箭双雕,让两个讨厌的敌人同时遭殃。”
“爹,你真是够麻烦的,直接一锅端不就行了,非要整这么一些弯弯绕绕,麻烦死了。还不如像上次那样,这次让我和哥哥再去烧了那个什么赵府不就行了?”小炎越说越兴奋。
陆廷璟直接一个爆栗,“我看你是闹得上瘾了,那招已经用过一次,不能再用了,你当别人都是傻子啊。这次我亲自出手,你们好好看戏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