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弟,你糊涂啊!你不是不知道老五的性子,我和大哥就离开了一会儿,你居然把老五给放走了!”
韩彰一掌拍在桌面上,震得徐庆也瑟缩了几分,“二哥,我怎么拦得住老五?你这不是强人所难吗!”
“你!老五要是出了什么事,你就后悔去吧!”韩彰叹了一口气,懊恼的坐在桌边。他和卢方仅仅是出去了一夜,白玉堂就趁机溜走了。
“一夜的功夫足够老五赶到五里坡了。”
“四弟已经出去打探消息了,以五弟的身手,身边还有展昭相助,肯定出不了事儿。”
“你知道什么?”韩彰摇了摇头,“展昭要先去京城调查赵书的背景,而后才会赶往五里坡一探究竟。如果让五弟抢了先,你敢担保不会出事?”
“够了!都别再吵了!”卢方揉了揉发痛的额角,“展昭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们把五弟看好。如今出了事,埋怨也没有用,耐心等着老四的消息吧。”
包拯与公孙策行至门外,将他们兄弟几人的争吵一字不漏的听了去。公孙策抓住包拯的手,“大人,我们进去看看吧。”
包拯点了点头,小心的扶着公孙策迈入屋内。“卢庄主,白少侠可是出事了?”
“包大人,公孙先生。”
卢方等人慌忙行礼,并且让出桌椅让他们二人坐下。“包大人,五弟现在生死未卜,一切还要等老四的消息。”
“大哥,不用等了。”蒋平垂头丧气的从门外跨进来,手里紧紧攥着一束雪白色的穗子。
卢方等人惊讶的抬起了头,公孙策更是不安的握住了自己的手。他的直觉一向很准,但这一次他却希望是自己的感觉出现了偏差。
蒋平满脸悲戚,将手中的穗子放在桌面上。“这是我在城外驿站拿到的,五里坡派人加急送来给赵书看的。他们说,说五弟已经不在了。”
“不可能!五弟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死在他们手上?我不信!”徐庆连连摇头,“我不信!”
“双拳难敌四手,猛虎难敌群狼!当初五弟去闯冲霄楼的时候我们也以为没事,可结果呢?结果就是五弟差点命丧当场!
蒋平的泪水涌出眼眶,心中的哀恸早已大过一切。他前几日还吵着闹着的五弟,如今却已天人永隔。
韩彰颤抖的手拿起穗子贴近心口,“早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我宁愿一直守着他。如今,我们如何跟自己交代?又怎么面对展昭?”
“卢庄主,这穗子果真是白少侠之物?会不会是赵书使诈?”包拯心中悲痛不亚于卢方他们,只是他不能表现的太过明显,他还需要担起自己该承担的责任。
卢方沉默的点了点头,“五弟用的东西一向讲究,这穗子是用最好的蚕丝做成的,这世界上绝对找不出第二件。”
画影对于白玉堂来说如同生命一般重要,不到最后关头,白玉堂绝不可能失手将穗子遗失。
貌似合理的解释只有一个,那便是有人动手解下了穗子。至于是在什么状态下取走的,卢方他们显然已经不愿意再继续深究。
徐庆抄起放在一旁的刀,“我现在就去宰了那个姓赵的!给五弟报仇!”
“站住!”
卢方一把拽住徐庆的衣袖,“给我回来!你想和老五一样被人算计吗?”
“大哥,那我们就这样忍气吞声?五弟尸骨未寒,我们却要藏在这里当缩头乌龟!我们如何对得起五弟的亡灵?如何对得起我们当初结义时发下的誓言?”
“徐三侠,卢大侠说的对。仇肯定要报,只是我们不能冲动!”公孙策站起身,他摸索着握住包拯的手,“大人,如今一切只能看展护卫的了。”
包拯和公孙策德高望重,是五鼠敬佩之人。公孙策开口劝阻,徐庆自然无法继续坚持。他扔下手里的刀,跌跌撞撞的奔向院外。
卢方拦住欲追上去的韩彰,“让他自己去吧,老五被害,最自责的人就是他了。”
徐庆只是恨,恨自己没有白玉堂那样的好本事,恨自己当时拦不住要去五里坡的白玉堂。
“五弟,是三哥对不起你啊!”
与此同时,展昭也已赶到五里坡。他奇怪地发现街上许多户人家都挂起了白绫,都是一副要办丧事的样子。只是城中怎么可能同时死了这么多人呢?
展昭从漳州一路赶到京城,了解情况之后又迅速赶往五里坡,路上不敢有一点耽搁。如今他舟车劳顿,迫切的需要找个地方落脚。
踏入一家不算大的酒馆,店中寥寥无几的客人几乎都聚到了一起。展昭是习武之人,内功深厚,他们这些小声的议论自然都听得一清二楚。
原本他是不在意的,直到那些人中有人提到了白玉堂这三个字,展昭心中忽然泛起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他提剑走到那群人的背后,拍了拍其中一个人的肩膀,“兄台,你刚才说的可是锦毛鼠白玉堂?”
“是啊,这世上还有哪个白玉堂?”
“白玉堂?你见过他?”
“死啦!”
巨阙咣当一声砸在地上,把周围的人都吓了一跳。
展昭终于知道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是什么,是曾经他知道白玉堂去闯冲霄楼时的那份心慌和心痛。
“不可能!”展昭摇着头从地上捡起来巨阙,狼狈的走出店门。
“不可能,我明明,”他明明在走之前就把白玉堂托付给其余四位兄长,白玉堂怎么可能先自己一步到达这里,而且已经被害了呢?
他看到路边一户人家刚刚挂上白绫,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妇人正在整理门上飘扬的白绫。
展昭几步走上前,“大娘,你这是为谁挂的白绫?怎么城中这么多户人家都挂上白绫了呢?”
老妇人叹了口气,“这是为了白少侠而挂的。前几年他从土匪手里把我们五里坡的人救下来,现在他被害了。大家感念他的功德,就想送他一程,好让他风风光光的走。”
展昭握紧巨阙,难以置信的看着这漫天飞舞的白绫。他了解白玉堂的脾性,也知道若是他又执意要来,卢方他们联手也未必拦的住。
那妇人瞧着展昭悲戚的神色,大概明白了一些他们之间的关系。老夫人将头上的白花拔下来,别在展昭的衣襟上。
“节哀顺变。”
“大娘,他是怎么死的?”
“白少侠不知为什么闯入了官家的禁地,听说是被乱箭射死的,死的那个惨啊!”
老妇人叹息的摇摇头,“白少侠是个好人,可是好人都不长命。”
这么说,白玉堂是想替自己去闯五里坡的禁地,一如之前他替自己去襄阳闯冲霄楼一样。
展昭之所以将他留在漳州,便是因为想起了冲霄楼这一遭。那日的惨烈在他心中挥之不去,他实在太害怕在体会一次失去挚爱的滋味。
那妇人似是想起了什么,将袖中的一件物什交给展昭。“你既是白少侠的好友,这东西便交给你保管吧。”
展昭摊开手掌一看,掌心中静静躺着那一枚平安结。那如同鲜血一般的红刺痛了展昭的双眼。
“我们想给白少侠收敛尸骨,可是官家的地方我们进不去。这是我们在外面捡到的,原本想用这个给白少侠立个衣冠冢。”
那妇人说了什么,展昭已经无心去听。他紧紧的攥着那枚平安结,紧到铜钱割进掌心,紧到手掌流下鲜血他仍未发觉。
展昭失魂落魄的在街上走着,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他一个人。他像一具行尸走肉一样,脸上只剩下悲伤的一个表情,眼睛里也失去了往日的神采。
当日他忆起林子渊临终之时用手指在自己掌心中划出的几个字,决定去五里坡一探究竟。他强行将白玉堂留下,白玉堂那时虽不情愿却也没再说什么。
如今看来,白玉堂那时便打算好了要替他走这一趟。
“傻瓜,这平安结能护我自然也能护你啊。”
“这个,五爷很喜欢。”
“笨猫,你真把五爷当成了什么都不会干的纨绔子弟不成?”
“猫儿,我来喂你。”
“猫儿,你吃醋啊?”
“猫儿。”
那个白衣张扬,如阳光般明媚的锦毛鼠好像一直都在展昭的身边从未离开。他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展昭都记得非常清楚。
展昭提着白玉堂最爱的桃花酿,寻了处僻静无人的地方。他倚在树边,沉默的将坛中的酒灌入口中。
味道香醇的桃花酿,入口时尝不到桃花的香气,却尝得出眼泪的苦涩。
巨阙被随意的丢在地面上,没有了画影相陪,巨阙从此又是形单影只。以前他们刀剑相和,如今只能凭剑相吊。
想不到白玉堂的一句“为了展昭,千刀万割我都不怕”一语成谶,他果真为了展昭屡陷险境,也为了他殒命于此。
展昭拍开另一坛的坛封,将里面的美酒悉数倒在地上。酒划过掌心上的伤口时带来的丝丝痛楚提醒着展昭白玉堂已经离他而去的现实。
只是手上再痛,也抵不过心中的痛。
鲜血混着桃花酿,一同渗入到土地之中,展昭眼中蓄满的泪水也终于滴落。展昭看着那一枚平安结,“玉堂,我来晚了。”
如果他当初答应白玉堂同去,是不是就会有不一样的结果?纵使不能同生,共死也比如今要好。
那一声声猫儿犹响耳畔,越是回忆展昭的心就越痛。
“玉堂,如果你不认识我就好了。没有冲霄楼也没有五里坡,你永远都只是那个陷空岛的锦毛鼠。”
“我后悔了,我后悔将你自私的留在我身边。”
“为什么?为什么不是我去赴死,明明我才是最该死的那个人。我害了丁大哥他们,也害了你。”
不管是不是为了正义,展昭只知道那么多的人皆因他而死。他愿意为了成为这样一道光牺牲一切,但这一切中并不包括别人的生命。
展昭饮下最后一口桃花酿,抹去了脸上的泪水。他将平安结收入怀中,“玉堂,你等着我。不会很久的,我很快就去找你。”
巨阙拿在手中,似是有什么变了,又似乎有什么没变。
展昭的心中多了一分坚定,哪怕是拼上这条性命,他也要将赵书的真实面目揭开。
邪不胜正,展昭不会让任何一个因正义而死的英灵失望,更不会枉送白玉堂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