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铁到一站,总有一波人上上下下,她逐渐转移到中间去。
周围应该有烟民,因为她闻到一股烟味,还是那种很劣质的烟草,味道很呛鼻,她微微蹙眉,想要逃离这块区域。
她看到隔了一个人,在她的左前方,站了一个小姑娘,齐肩发,烫了时下流行的梨花烫,卷卷的,很可爱。
她抓着环,露出纤细白皙的手腕,锁锁顺着手腕看下去,注意到她做的美甲,是那种很可爱的鹅黄色,大拇指上还有一个白色的小雏菊的手绘,看着就觉得可爱。
锁锁站的方向,正好看不清她的脸,但锁锁觉得,她应该是一个很可爱的十七八岁的小姑娘。
如果再有些浪漫的想象,锁锁觉得她应该刚刚和男朋友约会结束,或者和好闺蜜刚逛完商场。
总之,朱锁锁想靠过去,她觉得这个女孩子身上一定很香,可以冲淡劣质烟草味带给她的不适感。
朱锁锁看着女孩,尽力让自己的嗅觉变得没那么灵敏。
倏地,这个美丽的如同一尊雕像的身体上出现了一个污点,朱锁锁蹙眉。
那是一只会让人觉得恶心的手,皲裂的皮肤,黑糊糊的指缝,还有厚厚的老茧,以及食指和中指上,因为常年吸烟所以留下的焦黄的痕迹。
朱锁锁快要吐出来。
她觉得,她发现的美丽被玷污了。
那只带着烟味的、粗糙的、让她感到恶心的手,此刻正试探着,在女孩的腰间游走,朱锁锁眉头紧皱,双眼都透露出疑惑和鄙夷。
她希望那只手停下,因为她看到女孩的胸脯在明显剧烈地起伏,身体也在躲闪。
要是能看到她的表情,朱锁锁想,一定比自己现在恶心的表情还要夸张。
她看到那只手越发放肆,一点都不顾忌他正在伤害的美好,更不管他所处的场合。
朱锁锁觉得现在的人眼睛都瞎了,怎么没人注意到美丽正在被迫害!
她实在不能忍下去,挤开前面的男人,艰难地走到女孩身边,那个女孩抬头看了她一眼,朱锁锁终于看清她的面容。
那是一张未经修饰的脸,但却透着股天然的美丽。那双眼睛尤其好看,像南孙的眼睛,清澈又温柔,但现在,那双眼睛被慌张和恐惧填满。
被这样一双眼睛看着,朱锁锁感到自己的灵魂正在被十八层地狱的烈火焚烧。
她别开眼,看到了那只手的主人,几乎一瞬间,立刻收回目光。
就算是极恶的撒旦,也不及他可怖面容的百分之一。
几乎没有任何的犹豫,朱锁锁一把拍掉那只手,将女孩护到自己身后,看着她亮晶晶的大眼睛,微微颔首。
车厢里的人似乎没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依旧忙着各自的事。
朱锁锁忽然冒出一个恶劣的想法,要是没人同情美好,那就理应没人可怜丑恶。
想到这儿,她脱掉一只高跟鞋,在那张满是横肉的脸上拿鞋底抽了一下,看到他不受控制地张开嘴,露出一口黄牙,朱锁锁想到让她恶心了好一阵的劣质烟草味,蹙眉,甩手拿鞋底抡到他嘴巴上。
那人看起来虽然不高,但看外貌,也是个男人,却在朱锁锁的两次甩鞋底下倒了下去。
“轰”一声,周围乘客连忙挪了挪身子,以防倒下的时候碰到自己。
最后,朱锁锁看到了那只手,那只玷污了美好的手。
她甩了甩头发,穿上鞋,走过去,细长的鞋跟找准了,踩下去。
她听到了血肉挤在一起奔向骨骼,最后不堪重负,混杂着一起被穿透的声音。
恶心!
朱锁锁从包里拿出一张湿巾,抬脚擦干净鞋跟,把湿巾又展开,盖在那人的脸上。
做完这一切,朱锁锁这才回头,看着那个女孩,忽地笑起来,明媚动人,“小妹妹,你在哪一站下车?”
“下一站。”
女孩的声音细细的,音调软软的,像个小蝴蝶,扑闪着翅膀飞进朱锁锁的心里。
朱锁锁觉得刚刚所有的不适都被这只小蝴蝶治愈了。
“我也是下一站。”她笑起来,狐狸眼微微有了弧度,显得亲切起来,“我们一起下车吧。”
女孩没说话,只是点头。
朱锁锁觉得,这样的回应,也是很好的。
她陪着女孩一起下车,两人分别前的最后一番对话,是女孩的一句“谢谢”。
朱锁锁看着她的头发,闪着乌黑亮丽的光泽,她忍不住伸出手,轻柔地摸了两下,像个温柔的大姐姐那样,坚定而有力量地回答她,“不用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