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西王母想了想,有些为难:“溟霜本为剑灵。灵体、精魅这一类,再入轮回很是艰难,吾要保全楚天,怕是已经要用到金簪了,再加上溟霜,这……”
无晴一翻手腕,青丝白玉扇出现在手中,双手捧给西王母:“娘娘,此物可否?”
西王母一愣:“这可是老君的心爱之物,何时到了你的手上?”
无晴诡诈一笑:“妾身想要的东西,还从来没有得不到的。只是,这扇子妾身得来,本是想驱赶梦魇,睡几个安稳觉,没想到,还没捂热呼,就要拱手让人了。”
西王母噗哧一笑,接过扇子:“事成之后,吾还你便是。”
无晴摇了摇头:“此等神器,妾身无福消受,还是赠予娘娘,当作是辛苦娘娘的酬劳了。”
西王母会心一笑:“罢了,金翅灿金铃就赠予你了,你帮吾谋划这一场,也消耗了不少精力。”
无晴展颜欢笑,长身一礼:“那妾身就多谢娘娘了。”
“唉……”西王母叹了口气:“你方才也说过,这世间,你想要的东西,还有得不到的?”说着瞥了无晴一眼,旋即两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送走了西王母,无晴抱着胳膊站在天机阁大门前,不多时,水月无翩然而至,还没走到无晴近前,便开口道:“大人急着找我,是有什么事么?”
“谋害一位仙君,月无你敢不敢?”无晴也不兜圈子,开门见山的说道。
水月无微微皱眉,打量着无晴的神情并不是在跟她开玩笑,旋即摇摇头:“那要看是哪位仙君了。”
“紫月仙君。”
水月无眉头皱得更紧:“大人要对一位仙君出手,总要有个理由,不然将来陛下知晓,月无可担待不起。”
“你放心,此事你做便做了,即便将来陛下得知,娘娘也会帮你开脱,不会让你受到陛下的责难。”
水月无点了点头:“既然娘娘都已经参合进来了,那月无也就没什么顾虑了。”
无晴拿出一个小小的瓷瓶,小心的交给水月无:“这东西叫做风伶醉,月无你应当听说过吧。”
水月无手一抖,差点把瓷瓶摔在地上:“大大大人!你这是……”
“动用此物,我已经得到了娘娘的默许,你只需放心大胆去用便是了。”
水月无皱了皱眉:“大人,万一此事败露,紫月仙君修为强悍,不是月无这等挂名的仙君可比,彼时万一对大人不利,大人可有完全的打算?”
无晴摇了摇头:“我自认修为不如紫月,所以才动用了这风伶醉,打蛇自然要一次打死,不能给他任何翻盘的机会。这也是我特意要你来下手的原因。”
水月无点点头,她正在帮忙准备紫瑛的婚事,紫月应当对她没有什么防备。
“月无,你只需要小心自己,千万别沾上这东西,至于紫月宫中的仙娥,”顿了顿,无晴想起西王母的话:“当断不断,必受其乱。斩草,定要除根!”狠了狠心,终于说道:“误伤几个,也是无妨的。”
水月无点了点头,知道西王母是无晴的同谋,自己也胆大了些:“只是,此前大人托我照顾紫瑛,可这风伶醉一旦动用,怕是难保会连累她。”
无晴摇摇头:“等你回去,娘娘的钧旨差不多也该到了。娘娘同我商定,将紫瑛接到瑶池去,对外就说紫瑛从瑶池出嫁,所以你尽可放心大胆的去做。”
水月无长出一口气,点了点头:“只是这剂量,仿佛不够致命。”
无晴叹了口气:“我只是帮楚天一个忙而已,而最后的绝杀,要由他自己来做。倘若他妇人之仁,娘娘也会安排后手的,这不用你我担心。”
水月无点了点头,不过,堂堂一代仙君,西王母却弃之如草芥,不惜借自己的手去下毒,甚至可能还要拉上一位一向受天帝与西王母器重的上仙陪葬,她心中多少腾起了一些兔死狐悲的伤感。
“月无啊,”无晴见她眉宇间闪过一丝悲凉,开口劝慰道:“紫月乃是自作孽不可活,背地里谋划倒行逆施之举,妄图对陛下与娘娘不利,借楚天之手将其除去,也是顾及仙界及他本人的颜面,并不是娘娘无情无义。”
水月无点了点头:“个中隐秘月无不想知道。只是,虽然我与那紫月并没有什么交情,可他好歹也是仙界之中修为最高的仙君。倘若是早些年里,夭亡在对魔界的战争中,或者是死在旁的什么战场之上,也就算了,如今竟然要死在自己人手中,甚至还是被毒杀的,想到这些,月无便觉得天道无常。”
“天道自然是无常的。”无晴淡淡的说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你我在天道眼中,与蜉蝣蝼蚁无异。你我遭遇悲欢,遭遇炎凉,都仿佛是天大的事情,但在天道眼中,区区你我,又算得了什么呢?”
“大人这么看得开,为何还要执念报仇?”水月无看着无晴,突然问道,旋即又觉得失言,连忙捂住了嘴。
无晴浑不在意的笑笑:“我方才也说啊,那些天道不在意的悲欢炎凉,对于你我来说,可都是天大的事情,怎么可能看得开放得下呢?”
水月无笑着摇摇头:“大人说的也是。倘若众生都能看开,放下执念,放下恩怨,佛陀之国也就不会抛弃众生,隐匿不见了。”
“正是此理。”无晴笑着点了点头。
······
几天之后,楚天再度上门来,送还了此前无晴帮他制作的司南。
无晴接过,掌心混沌之火腾起,顷刻间将司南化为灰烬。“怎么,上仙已经找到溟霜了?”无晴明知故问道。
楚天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上仙这是何意?”无晴侧过头,看着一脸沧桑的楚天,几天不见,楚天仿佛苍老了很多。虽然仙人不到大限便可以拥有不老的面容,楚天的容貌也并没有在这短短几日之内就发生很大的变化,可敏锐如无晴还是发觉了此时此刻坐在对面的这个人,初见时如同赤子,前几日是个青年,如今却已经仿佛是个暮年老人了。
“大人不必问了。”楚天声音有些沉闷:“大人能够帮我找到她,楚天已经很是感激了。之后楚天要做的事情,怕是有些凶险,不敢将大人也牵涉其中。”
无晴皱了皱眉,若非与西王母早有谋划,此刻,她定然可以想出别的办法,不必让楚天去冒险,可是,如今为时已晚,心中不免惆怅起来。
“大人其实早就知道的吧。”楚天语气悲凉,却没有责怪无晴的意思:“大人不愿直言相告,是怕我当即就去找紫月拼命吧。”
“是啊,”无晴的脸上难得的出现不忍的表情:“毕竟除非紫月自己将溟霜从水月洞府之中放出来,否则想要救出溟霜,就只有杀掉紫月这一条路。”并且,只能是神魂俱灭,否则一旦放任紫月转世,那么水月洞府依旧有主,还是不会自动解除禁制的。
楚天叹了口气:“大人不必这样说,楚天知道,但凡有旁的法子,大人定然会相帮的。”
“楚上仙,”沉默了许久,无晴突然开口道:“你可还记得,当初你我在混沌边界初见之时,我曾为你看相?”
楚天点了点头:“记得。当时大人说祸福得失全在我一念之间,说的就是此遭吧。”
无晴无力的轻笑:“当初若我说破,或许就不会有今日之困了。”顿了顿:“有件事,当时我并没有说,想来如今告诉你,或许也不算太迟。”
“大人想说,溟霜会是我的本命劫数?”楚天抬头看着无晴。
无晴一愣,瞪大眼睛看着楚天:“你竟然知道?”
楚天眸子黯然:“我所修习的古卷,虽然我不能判定是否就是陛下与娘娘口中的《红尘决》之一,但其中蕴含的,确实是天地大道。修炼到我这个境界,能够窥破自身的本命劫数,也不算是什么难事。”
无晴点点头,想了想:“你所修习的古卷并不是《红尘决》之一。”
“哦?”楚天一愣:“大人怎么知道?”
无晴摇摇头,关于《红尘决》,绯煞红瞳的记忆之中有详细的记载,这种隐秘无法对外人说起:“不过陛下与娘娘都不曾断言的事情,到底紫月是如何知晓的呢?”
楚天挠挠头:“我曾与老君说起过这件事,老君还曾帮我推敲,说很有可能并不是《红尘决》的功法。至于其他人如何得知此事,我便不知道了。”
“老君?”无晴的额头青筋一颤,聪慧如斯,她又怎能看不透此中的隐秘:“真应当让佛陀之国再度降世,请来那猴子将老君的丹炉再砸上一遍才解气呢。”
楚天噗哧一笑:“大人玩笑话,楚天没听见。”
“你真的从不怀疑老君?”无晴收敛神色,看向楚天。
楚天怔了怔,摇了摇头。
无晴扶额:“或许也只有你这种始终保持赤子之心的人,才能够修炼那种传承自神界的上古功法吧。”
楚天憨厚的笑了笑,又对无晴道:“溟霜剑的剑身被紫月要了去,当迎娶取紫瑛的聘礼,青丝白玉扇又早早的送给了大人,如今又要求大人帮忙,可我已经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了,真是不好意思。”
无晴不在意的摆了摆手:“你我相识一场,机缘所致,你想让我帮你做什么,说吧。至于酬金,我若想要,亲自去取就是了。”
“我想请大人无论如何要保全溟霜。毕竟这件事是因我而起,可她是无辜的。”
无晴皱眉:“若你有什么三长两短,溟霜能够独活吗?”
楚天黯然:“抹杀旁人的些许记忆,对大人来说,并不难吧。”
无晴叹了口气:“罢了,溟霜的事情你不必牵挂,我自有主张。”
楚天展颜一笑:“倘若能够有来生——当然这是我的奢望了——真希望能够与溟霜都生在寻常人家,也不要修仙求道,只求做一对寻常夫妇,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如此相守一生,哪怕之后便会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也心甘情愿了。”
无晴低头浅笑,心道楚天你就放心吧,你的这番心愿,将来定会有机会亲口讲给溟霜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