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五近在眼前,宫里头忙着,沈相宜抽空跟内务府商量着办中秋宴,都是老一套流程,没有什么特别的,沈相宜要操的心也不多,办的挺顺利的。
长生年纪不大,却是个十分优秀的储君,跟着几个兄弟帮着办了几件事,就是他的老师,也对他赞不绝口。
倒是如同往年一样,中秋这一天长生哪儿都没有去,早早地就来归凤宫,给沈相宜请了安,陪她说话,岑岑和粲粲很喜欢这个兄长,也不调皮了,小胖手托着下巴眼睛亮晶晶地盯着长生,听长生说话。
沈相宜拿着小勺子,一勺一勺喝粥,听几个孩子说话,心里头也高兴。
燕绥前头有事,还没有回来,几个郡主也进宫了,陪着康平在锦绣宫里说话,雯月已经嫁人了,夫家对她很尊重,早早地就让她进宫和姐妹们说话了,晚上回去自家团圆也好。
锦绣宫里很热闹,宫人们伺候的尽心,辰月拈着一枚金钗看,笑着说道:“你们瞧,咱们都在外头不知道,皇后婶子塞了多少好东西给她。”
康平正端着一只锦盒出来,听到这话,也笑着说道:“你才见了多少,好东西多的是呢!来瞧瞧,这是什么?”
辰月放下金钗,几个姑娘凑过去,好奇是什么,康平将锦盒打开,里面两层,放着同样制式的玉佩,只不过上面镌的字不同。
敏月率先拿了那块上头刻着敏字的,“给我们的?”
康平说道:“这个啊,原本是这几年皇后娘娘赏的玉,我也不戴,攒了下来,刚好咱们一人一块,上头都有名字,咱们姐妹各一块,多好。”
几个姑娘分别拿了自己的,还有一些没有进宫的和远嫁的,康平打算着人送去。
这个中秋礼,着实是很用心,雯月嫁了人,虽说夫家对她很尊重,到底也有不如意的地方,看到康平准备的这礼物,眼眶一下子红了。
姐妹几个安慰雯月,不多时,绿杨亲自带人送来了月饼,几个姑娘这才高高兴兴的戴了玉佩,聊起别的来。
中秋宫宴沈相宜没去,她肚子大,也不爱跟那些人虚与委蛇,这几年想往宫里塞人的京城贵族多了去了,塞进来的又怎么样,还不是在后宫守着空闺,燕绥一眼都不要看。
叫人把花荇芳和窦娇娇接进宫里来,窦霖深夜入宫不合规矩,传出去又不知道闹成什么样子,只让花荇芳母女进来。
而窦淮生则是去地方做了地方官,官职不如沈维安高,那是因为沈维安是状元郎,因为怕朝中有心人的中伤才下放的,否则沈维安这样的人才可以直接任京官的。
窦娇娇拈着小点心吃,想做出如同沈青柠那样贵气的动作,结果不伦不类,沈相宜看了一眼就不想看第二眼。
花荇芳这几年对这个女儿已经心灰意冷了,也不知道她是受了什么刺激,魔怔成这样,成天巴结京中的权贵小姐,结果那些小姐不待见她,她就转而去巴结那些无人问津的庶女。
瞧瞧都学了些什么东西?
沈相宜看在眼里,却不说什么,让人把自己给沈青柠挑选的夫婿名单拿上来,递给花荇芳看,“娘,你帮我瞧瞧,青柠今年也都十七了,再是看在我的面子上,过两年也不好嫁了,这些是这两年京中新贵,你帮我斟酌斟酌。”
花荇芳拿过名单,哟了一声,笑着打趣他,京城数得上的男儿都在这上头了,哪一个都好。”
沈相宜笑着摇摇头,“还不行,我常在宫里,不知道他们的品行如何,娘可曾有耳闻,青柠从小受苦,嫁人这事儿可半点马虎不得。”
窦娇娇怨恨地看了沈相宜一眼,衣袖里的手掐着手心,狠狠地想,周姐姐说的没错,沈相宜就是偏心,偏心沈青柠姐弟。
沈青柠要进宫递个牌子就好,她和她娘进宫得趁天黑偷偷摸摸进来,再偷偷摸摸地走,沈维安到地方上去做的是同知,而她哥哥做的却是知县,她哥哥爹娘竟然还一副天大的好消息的样子。
那边两人没注意到她,花荇芳认真看着单子,挑出几个品行不端的,最后剩了四个。
沈相宜接过去看了,笑道:“崔明除了年纪大些,旁的是最出众的。”
花荇芳点头道:“崔小将军家教甚严,能力出众,着实是最好的,就是……魁梧了些……”
沈相宜笑出声,“我家夫君也是十分魁梧。”
花荇芳也笑,可不就是嘛!
燕绥等前面宴席散了回来的,沈青柠被康平带走了,几个姑娘嫁人前好不容易凑到一块儿,一定要秉烛夜谈。
他回来的时候身上带了凉意,换过了衣裳才去看沈相宜。
沈相宜捧着肚子读故事,甜甜的声音听的燕绥心头发颤,借着酒意凑上去吻她,“妙妙,我的妙妙……”
沈相宜知道他喝多了,顺从地揽着他的背,仰着头,让他亲吻。
一阵慌乱的喊声让有些意乱的两人眼神清明了些许,嘴唇分开的瞬间沈相宜听到了娇滴滴的一声“哎呀”。
她转过脸去看,就看到窦娇娇红着脸,假模假样地用帕子掩着脸,眼神柔媚地盯着燕绥看。
窦娇娇被周明悦暗中怂恿了这几年,而且沈相宜常把她和花荇芳带进宫里来,一来二去和燕绥见面的机会就多了,燕绥可以给一个女人的东西很多,宠爱,权利,至高无上的荣耀,一切可以满足虚荣心的东西燕绥都可以给,而那些,他都给了沈相宜。
一直以来的不平衡和逐渐被周明悦的煽风点火,窦娇娇渐渐地对燕绥抱了不该有的心思,只是她比周明悦想象的要更蠢更沉不住气一些。
燕绥眯着眸子看自己的妻妹,眼中的杀意一闪而过,比之当年的将军,如今的燕绥身上的气势更凌冽。
他刚要站起来,被沈相宜拉住了手,沈相宜坐起身,绿杨和如云已经跪在门口了。
燕绥知道她要下床,小心地将她扶起来,沈相宜一直那样漂亮,比花荇芳更美,这让窦娇娇有些嫉妒,但一想自己比她年轻,而且长得也很美,心里多了一层对沈相宜的鄙视,面上却期期艾艾。
“姐姐……对不起,我不知道……”
“啪!”
暖阁里想起一道响亮的耳光声,谁都没想到沈相宜会动手打人,当年在王府,沈相宜处置人都是坐在那里,叫人去料理,当了皇后之后更是连看都不稀罕看,动手打人这还是头一次。
窦娇娇也惊呆了,捂着被打的脸哭了出来,刚想质问沈相宜为什么打她,另一边脸上又挨了狠狠一耳光。
沈相宜扶着肚子,冷冷地看着她,“窦娇娇,你知不知道,刚刚你闯进来,我可以按刺客立刻处死你!”
这是窦娇娇从和沈相宜相认以来见过沈相宜发过最大的脾气,顿时吓愣了,呆呆地站着,嘴巴张张合合,说不出话来。
“你如此不知廉耻,说小了,勾引姐夫,说大了,怎么,想谋害皇嗣?”沈相宜那清粼粼的眼波一横,窦娇娇就一个哆嗦,不敢说话。
燕绥怕她气出个好歹来,牵着她的手,轻轻捏了捏,“别气,我来处理。”
沈相宜脸色缓和了一些,但还是摇了摇头,抿唇道:“夫君,你乃一国天子,这种后宫内闱之事不便处理,交由我来。”
这种事,燕绥不论怎么处理,落下的骂声总比赞扬多。
刚说着,她肚子开始坠坠的疼,生了三个孩子了,她知道自己这是发动了。
燕绥经过岑岑和粲粲两个,一下子明白过来,也顾不上管窦娇娇,脸色大变,扶着沈相宜往产房走,一边吩咐,“快,把产婆和太医带过来。”
绿杨如云也顾不得请罪了,连忙起身,如云脚程快,去叫产婆太医了,绿杨忙着吩咐一应该准备的物什。
窦娇娇肿着脸呆愣愣地站在原地,茫然四顾,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很快,皇后发动的消息满宫皆知,所有妃子都聚集在归凤宫。
今日中秋佳节,长生带着两个弟弟去了东宫,玩到这时候还没睡下,他身边的小太监四喜脚底拌蒜跑来,说是皇后要生了,长生手里的烟火棒吧嗒掉到地上,都忘记带弟弟们了,直接往外跑。
岑岑先发现哥哥跑了,拉着弟弟跟着也跑,一边跑一边喊哥哥慢点。
长生猛然回过神,想起两个弟弟,又折回来拉着弟弟跑。
花荇芳就在偏殿,来的最早,她慌张跑进沈相宜寝殿的时候看到怔愣的窦娇娇,一时间愣住,“娇娇,你怎么在你姐姐寝殿?”
窦娇娇这才回神,慌张的哭了出来,“娘,我死定了。”
花荇芳疼爱这个女儿,虽然这几年这孩子变得莫名其妙的,但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她连忙给她擦去眼泪,“胡说什么呢,你姐姐是皇后,谁敢要你的命。”
谁知窦娇娇一听她这话,抖的越发厉害了。
外面闹哄哄的,沈相宜又是提前生产,花荇芳顾不上安慰窦娇娇,慌慌忙忙地又跑去产房,只把窦娇娇交给身边跟着的一个宫女。
几个公主也听到消息,急急忙忙赶来了,沈青柠急得不行,捏着手帕都快急哭了,几个小姐妹围着她安慰,窦娇娇从沈相宜寝殿出来就看到廊下的几位公主和沈青柠。
生孩子的是她们两人的姐姐,沈青柠众星捧月,被公主郡主们安慰着,她却形单影只,心里再一次不平衡,窦娇娇那点子悔恨立时抛到脑后去了。
沈青柠着急,没发现,辰月却是个细心的,大晚上的,窦娇娇怎么从皇后寝宫出来,明明还没有到预产期,皇后婶子怎么就提前生产了?
前后一联系,辰月敢肯定,这事跟窦娇娇脱不了干系。
她轻轻推了推雯月,雯月看向她,她冲窦娇娇扬了扬下巴。
雯月聪颖,立刻就明白过来了,看窦娇娇时的目光便赤裸裸地带上了厌恶。
她嫁给广阳侯世子,着实算是下嫁,广阳侯世子对她敬重,却免不了偷腥,她曾在世子身上见过一条绣着“娇”字的手帕。
世子说是吃酒时碰到一位好友养的外室,是那外室塞给他的。
窦娇娇的绣工着实不怎么样,雯月当时就觉得会不会是窦娇娇的。只是窦娇娇一个女儿家,若不是,她贸然说出去坏了她的名声就不好了,如今看来,十有八九就是个她的。
沈相宜生了两胎三个儿子,这一胎没有多痛苦,只是急坏了守在外面的人。
天将将亮时,沈相宜生了一个六斤二两的姑娘,向来情绪内敛,不苟言笑的燕绥大笑出声,拍了拍十二岁,却已经能独当一面的儿子,“长生有妹妹了。”
沈相宜被收拾好抬回了她的寝殿,神采奕奕的,一点都没有生了孩子的体虚无力,招手叫父子四人过来自己床边。
“是个女儿!”
燕绥坐在床边,用手指碰碰女儿的小手,小奶娃一下子抓住,嘴巴动了动,睡得小猪似的。
岑岑和粲粲瞪着大眼睛,从来没有见过小娃娃的他们兴奋的不行,“小妹妹好漂亮!”
长生虽然兴奋,但到底是大孩子了,没有像弟弟们一样凑上去,站在一旁眼神熠熠生辉。
看了一会儿,燕绥开始赶人,“长生,带弟弟们去你那儿,你娘要休息,晚上再过来看妹妹。”
沈相宜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任由他把几个儿子打发走了。
屋里静下来,燕绥这才脱了鞋上床,将沈相宜抱在怀里,满足地叹息一声,“咱们有女儿了。”
沈相宜这时候突然有些困了,在他胸口蹭了蹭,“你终于如愿了。”
燕绥略有些不好意思,他着实是想要一个小公主,像沈相宜这样的,温温柔柔的,儿子们长大了,就越发想要个小公主。
“对了,你有没有想好女儿取什么名字?”
燕绥点点头,“取好了,曦月,她出生在天将明时,正是好时候。”
“曦月。”沈相宜喃喃念叨一句,便睡了过去。